第八十二章 難堪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504
  嶽千燭已經領略到了蘇惟剛才的魄力,從他在茶館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其實就是一直在套薛謨的話。現在他已經知道國公府尋找嶽千煬的目的不純,也知道國公府有盯著夏恪群的野心。

  蘇惟雖然是孩子心性,但是心性通明,別看一直都是單純的孩子模樣,其實什麽事在他心裏都十分的清楚,邏輯甚至比任何人都強。蘇惟清楚,國公府在朝中權傾朝野,薛家父子之所以會對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年紀尚淺,不足為懼。可是蘇惟經過在黔地的這幾天與薛謨打交道中也知道,薛謨這人心裏髒的很,成為不了朋友。

  嶽千燭將今日薛謨的行程都匯報給夏沐濋,此時的夏沐濋正倚在軟塌上,單手扶額閉眼睛聽著旁邊請來的琴女彈的古箏曲子。

  一曲奏罷,夏沐濋才讓人將琴女帶出去,開口說話:“薛謨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在蘇惟麵前妄圖說夏恪信的不是。”

  夏沐濋指了一下茶杯,嶽千燭立刻會意將沏好的茶遞到夏沐濋手上。夏沐濋接過茶,打開茶蓋,吹了吹熱氣。

  “聖上曾經與萍地有過承諾,隻要萍地無過錯,聖上不得已以任何說法對萍地下手,如若不然整個紅紗軍會不顧朝中法製與萍地站在一起,對抗朝廷。”夏沐濋喝了一口茶說:“薛謨想通過蘇惟的口說這次看管嶽千煬不利是夏恪信的失誤,不過是試探當年的承諾成益侯府是否依舊擁護而已,畢竟當年承諾的見證人是蘇逢磊。可惜啊,薛謨碰到了蘇惟的厭點,不僅知道了成益侯府的堅決,還對蘇小世子費力不討好。”

  夏沐濋覺得薛謨自作聰明很是有意思,也不知道薛清平知道自己的兒子今日如此愚蠢作何感想。

  嶽千燭跪坐在夏沐濋的案幾旁邊道:“後來我就與蘇世子一直在其他地方尋人,再未與薛公子在一起。”

  “你明日繼續跟著他就行。”夏沐濋放下茶杯說。

  嶽千燭想了想說:“屬下一直在想,是不是王爺已經知道那晚的刺客就是薛謨派去的,讓屬下現在跟在薛謨,其實隻是提醒他而已。”

  嶽千燭實在想不通自己跟在薛謨身邊有什麽用處,就連賀寒生都能懷疑到薛謨身上,那夏沐濋必然已經確定是薛謨所為。雖然找不到證據,但是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也算是可以和平相處。而且就算有證據,夏沐濋也不會把薛謨如何,不知道夏沐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沒看出來錢管家聰明了一回。”夏沐濋不加隱瞞的說:“讓你跟著就是讓他有緊迫感,提醒他本王已經知道了一切,讓他放聰明一些,知道在本王的地盤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如若薛公子再次自行其事,王爺當如何?”

  “有些人若是隻會一而再再而三,本王定會先斬後奏,大不了辛苦薛清平再生一個。”

  嶽千燭聽著多少有些驚異,確實沒有想到夏沐濋可以如此下狠手,故而道“他應該學會聰明,不會再做這等蠢事。”

  “但是本王有必要告訴他,他的小心思本王清楚的很。”夏沐濋抬眼看著嶽千燭,說道:“自從本王上次重傷痊愈後,朝廷便不敢把我怎麽樣,這幾年本王回去上京的次數不多,很多人都曾來到黔地試探本王,看看本王的脾氣和本王的實力。像薛謨這樣的小把戲,不少人都用過,本王已經懶得處理。你現在是沐王府的管家,有些雜物你應該要學會處理。”

  嶽千燭心裏一怔,她低頭看著自己糾纏在一起的手指,苦澀的扯開嘴角。沐王府的管家終究會做到頭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窗外傳入了夏蟬的鳴叫,又一年的夏天如約而至。

  夏沐濋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研磨嶽千燭,想起今日白天秦紹星掐她的臉,她似乎並沒有要躲避的樣子,他心裏就有些煩躁。

  就算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作為一個女人居然還不知道避嫌!夏沐濋是看嶽千燭是扮慣男人,不知道男女之間應該拉開距離。

  想到這裏,夏沐濋放低手中的公文,一邊低頭看著公文一邊問道:“錢管家多大了?”

  “二十——”嶽千燭差點脫口而出自己的年齡,頓了一下:“二十五了。”

  “比本王年齡大一歲?”夏沐濋對她的說謊饒有趣味:“看著錢管家這麽小,不像這個年齡的人呢。”

  嶽千燭笑著說:“隻是身材小了些。”

  夏沐濋隨意一說:“要是錢管家是姑娘,這身材大小倒是合適。”

  嶽千燭的手一頓,渾身的汗毛立刻豎起來,她咽著嗓子壓低聲音,故作輕鬆的說:“王爺開什麽玩笑,屬下就算再矮小也是個男人,姑娘家家的,柔弱的讓人煩。”

  夏沐濋無聲輕笑,陪著嶽千燭演戲。

  “錢管家在老家應該有婚配吧。”夏沐濋看似若無其事的問道。

  嶽千燭差點咳出聲來,連忙轉身用手敲著自己的胸腔,自己女扮男裝想到了很多不便的可能性,但是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夏沐濋會問起娶妻之事,出乎意料的讓人無從招架。

  嶽千燭轉身回來,後退幾步,伏在地上說:“屬下剛才冒犯,還請王爺恕罪。”

  “沒事,不過是咳了而已。”夏沐濋將公文扔在案幾上,雙肘抵在案幾上看著低下頭的嶽千燭說:“你還沒有回答本王,可否娶妻?”

  這個茬是過不去了,嶽千燭深吸一口氣,起身道:“屬下家裏窮,還未曾娶妻。”

  “有心上人?”

  嶽千燭緩緩搖頭:“沒有。”

  “為何沒有?”這話夏沐濋問的認真,原來這麽長時間,自己連心上人都不算了。

  嶽千燭抬頭說:“一個人久了,覺得心上人並非一定需要。屬下無能,留不住心上人,索性就不要了。”

  此時的嶽千燭自己都分不清這話裏是幾分真幾分假,她看著眼前心生的人,明明努力將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剔除,可是卻又兜兜轉轉不得不在他身邊裝作陌生人。每次見到夏沐濋的時候,嶽千燭都控製自己不要對他心生主仆之外的其他感情,但是感情就在那裏,隻要牽一發就會動全身。

  “那女人呢?活著這麽大總要找女人的吧。”夏沐濋不依不饒的說:“青樓妓館應該去過才是,不去可不是正常的男人啊。”

  嶽千燭快把自己嘴裏的肉給咬了下來,為了裝作正常的男人,她隻能堅持的說著:“去過!”

  “找了什麽樣的姑娘?”

  “王爺!”嶽千燭有點著急的說:“那是屬下的私生活。”

  “本王在軍營的時候,可是時常聽將士們討論姑娘。男人嘛,就那麽點喜好。”夏沐濋越來越覺得逗現在的嶽千燭,十分有趣。

  嶽千燭反駁說:“屬下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不喜歡談論姑娘。”

  “喜歡談論男人?”夏沐濋腦海裏立刻想起她和秦紹星勾肩搭背的模樣,咬著牙問道。

  嶽千燭立刻反駁搖頭,不知道夏沐濋為什麽突然心情不好。

  什麽男人女人的,嶽千燭現在隻想快點從這裏離開。

  夏沐濋明顯看到了嶽千燭臉紅了起來,笑著說:“本王沒別的意思,隻有知道錢管家喜歡什麽類型的姑娘,本王才能給你指親啊。”

  嶽千燭雙手連忙擺起,這是什麽情況?夏沐濋要給自己指親?嶽千燭趕快說:“屬下不急,一點也不著急啊,王爺。”

  夏沐濋意識到剛才自己的態度有些過激,緩和後說道:“有過周公之禮嗎?”

  嶽千燭微微皺起眉毛,自己這一輩子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就是五年前與夏沐濋的那一次,那次她可是放棄矜持主動相邀,就是為了讓自己這輩子不後悔。如嶽千燭所願,她確實沒有後悔過。

  可是現在,嶽千燭實在搞不明白,夏沐濋到底要做什麽?總感覺在耍自己。

  嶽千燭輕咳幾聲,猛地抬頭看著夏沐濋說:“有過!”

  夏沐濋的手按在桌上,手指不覺的按緊了幾分。

  嶽千燭坦然的麵向夏沐濋:“屬下怎麽會沒有過,還不止一次呢!”

  不止一次是嗎?

  夏沐濋心裏哼聲,是啊,一個如此主動的女人這麽多年裏當然不會隻有那麽一次!

  夏沐濋仿佛沒有聽見,繼續自顧自說著:“那錢管家是喜歡魅惑一些的?還是賢惠一點的?又或是寬容允許你納妾的?錢管家,你總要說出一種,讓本王幫你瞧瞧。要是信不過本王,等本王的王妃入府,當家主母給你挑一個。”

  嶽千燭跪坐在墊子上,雙手錘在兩側,緩緩的低下頭,不過一會兒重新抬起。

  夏沐濋的眉毛一皺,正好看到了嶽千燭突然平靜的臉。

  “王爺,如果您非要給屬下找個妻子,就等到當家主母入府的時候吧。隻要是王妃選定的人,屬下一定迎娶。”嶽千燭非常真摯的說著。

  夏沐濋並不是這個意思,他不過是想到嶽千燭與秦紹星親近,又聽到她不止一次的男女之事,所以心中有氣才隨口提起了王妃事宜,卻沒想到意外讓嶽千燭感覺到不舒服。

  不過,既然不舒服又怎麽樣,選妃的時候看她倒是很大方的樣子。

  “好。”夏沐濋不打算放過嶽千燭:“既然錢管家已經同意了,本王要是不上心些怕是辜負錢管家的期待。明日你告訴夏念華,他們可以回京複命王妃人選,本王靜等宮中安排。”

  說罷,夏沐濋袖子一揮,示意嶽千燭立刻滾出去。嶽千燭目光飄忽,拜別夏沐濋後,起身離開。

  嶽千燭走到院子裏,心裏憋的委屈終於釋放出來,她手握拳頭敲打著自己的胸腔,她不明白為什麽夏沐濋總是讓自己這麽難堪,就算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為什麽總是對自己情緒不定。

  以前的嶽千燭單看夏沐濋的表情就知道他高興與否,可是現在嶽千燭已經看不透他了。他現在是震驚朝野的沐王,早就不是那個帶她上房爬樹一起看星星的少年。如果時間能夠很快的改變一個人,那麽當時受傷最深人必定會變得脫胎換骨。

  嶽千燭誰也不怨,她怨的隻有自己,所以此時在夏沐濋麵前她隻能逆來順受,用自己的無條件服從來彌補對他的愧疚。

  嶽千燭回到房間裏,房屋很是漆黑,突然暗處閃出一個火光,照亮了整個屋子,隨即宮林從黑暗中走出來。

  嶽千燭已經習慣他的深夜到訪,倉促擦了擦臉,笑容滿麵的走過去:“宮大哥。”

  “嗯。”宮林低頭看著嶽千燭紅了的眼睛,知道她又哭過,想要說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長話短說。”宮林說。

  嶽千燭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前天晚上的刺客沐府加強了戒備,不宜久留。而且嶽千燭並不想讓宮林看出自己的異常,快些說完也是好的。

  “今天我研究了賀寒生和薛謨兩支隊伍的路線,兩人雖然都在由洲裏進行搜尋,不過賀寒生著重查看的是由洲城門附近,甚至派了自己的人出城門查看。而薛謨更在意城中,將客棧和正常可以住人的地方全部出外,注重濟堂的搜查。”

  賀寒生在萍地就是負責搜尋嶽千煬的蹤跡,所以他具有很嫻熟的尋人方案,他注重城門一是確定最近來往由洲的情況,二是不確定嶽千煬是否逃出由洲,看看能否找到蛛絲馬跡。

  而薛謨則是更傾向嶽千煬逃不出由洲,知道嶽千煬是逃跑而出,富家公子淪落肯定是沒有錢住去客棧,唯有安置難民和無家可歸之人濟堂或是乞丐窩能夠藏人。

  嶽千燭一路跟隨薛謨,證實薛謨的尋人方法,但是僅僅一天時間肯定查的不夠徹底,所以今日是一無所獲。

  “賀寒生那邊是什麽動靜?”嶽千燭知道宮林在一直觀察賀寒生。

  宮林說:“賀寒生很謹慎,想必也是重任在身,查的非常徹底,再加上對由洲了如指數的秦紹星,兩人帶隊用一天就查完了所有由洲出口,大大小小非常仔細。不過看他們的表情並沒有什麽收獲。依我看,明日他們也要在城中行動了。”

  嶽千燭說:“明日我還會和蘇世子一同跟著薛謨,宮大哥盡管放心的去跟賀寒生。”

  宮林點頭,看著時間不早了,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安全。他起身,想要囑咐嶽千燭兩句,但怕傷她的心,思來想去,他隻說了兩個字:“保重。”

  嶽千燭露出微笑,點頭。

  黑影從嶽千燭的房間翻出,不遠處的夏沐濋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宮林的離去,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