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憶篇絕情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16
  一場秋雨後,皇宮內本應該安靜入眠,一道戰馬嘶鳴打破了夜裏的寧靜。夏沐濋連夜闖宮。宮中一片慌亂,立刻進入緊急狀態。

  夏沐濋身穿戰甲,站在慶華殿前,麵對前來阻止的禁衛軍,目光如炬,紋絲不動。初仁皇帝今夜在慶華殿休息,聽到風聲,立刻披衣出殿。

  “濋兒,你在做甚?”初仁皇帝此時不僅是位父親更是齊越的帝王,麵對手握兵權的夏沐濋,深夜無詔入宮,完全可論謀逆論處。

  夏沐濋抬頭看向自己曾經視作神一樣的父親,已然沒有了當初的敬佩之情。就是這樣的一個父親,卻用說不清的理由,斷送了自己與嶽千燭的一切可能。他是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無情帝王家。

  夏沐濋此次來造成騷動非常大,其他宮人聽到消息全部立刻趕來。沐映竹看到夏沐濋站在階下,心中的震驚不減。

  “父皇!”夏沐濋看到人來的差不多,開口喊道:“兒臣從來不認輸,這次是來認輸的。”

  “濋兒!”沐映竹跑到夏沐濋身邊:“什麽也不要說,跟我走。”

  夏沐濋苦笑一聲:“姨母,您覺得現在我能走得了嗎?”

  異地王夜闖皇宮本就是死罪,怎麽能走得了?

  沐映竹看著夏沐濋,心中不忍,她搖頭說:“能走的了,姨母和你舅父會拚了命保下你。就如十九年前,抱著還是嬰兒的你逃出濋水。”

  沐映竹的話很重,在場的人都聽的真切。誰也沒有忘記,那次的三年動蕩血染山河,懷靜皇後產子而亡,賢妃帶著嬰孩逃離濋水的艱苦。這不是所有人都能想象到的場景,但卻是沐映竹帶著夏沐濋經曆過來的苦痛。

  初仁皇帝心生動容,正因為他對沐映芝的愛意和愧疚才對夏沐濋百般縱容,但這並不是允許夏沐濋夜闖皇宮可以被原諒的理由。

  “來人!”初仁皇帝下令:“將沐王壓下去!”

  禁衛軍兵器出刃,響徹夜空。

  沐映竹將夏沐濋護在身後,低吼道:“你們誰敢!”

  誰要是動夏沐濋一下,沐映竹完全能夠做出拚命的事,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

  初仁皇帝大怒:“你這是在跟朕作對!”

  沐映竹站在前麵對著上麵的九五之尊,道:“聖上不詢問沐王原由,直接關押,臣妾不服。聖上曾經對臨終前的姐姐承諾過,發生任何事您都不會傷害姐姐的孩子!”

  初仁皇帝一生的軟肋就是沐映芝,他看著與沐映芝有幾分相像的夏沐濋,縱然心中有氣,但是想到自己對沐映芝臨終前的承諾,心還是軟了下來。

  “你帶著他進來。”初仁皇帝轉身回去殿中。

  沐映竹回身對夏沐濋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舅父雖然不在,但是紅紗軍在。”

  紅紗軍是沐家的底氣,有震懾所有人的實力。

  夏沐濋不是貿然衝動前來,他就是知道不管是自己的神遠軍還是母族的紅紗軍,都不會視他陷入危險於不顧。

  慶華殿重新關上了大門。

  薛素美和夏恪群這對母子見證了這一場鬧劇。

  “兒子,你是說這次夏沐濋過來會是因為什麽?”薛素美明知故問。在調查淮州府嶽家的時候,她可是已經知道了嶽千燭和夏沐濋的私情。

  夏恪群輕笑道:“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以前兒臣不信。現在,兒臣信了。”

  “本宮真是越來越期待見到未來的兒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魅力,讓滿是殺戮的三皇子都服軟。”薛素美笑著說。

  夏恪群隻是在一旁跟著笑。其實他本來並不很重視這次聯姻,不過是利益交換,不必如此上心。可是當他知道嶽千燭和夏沐濋之間的男女之情,想到可以借此打擊夏沐濋,心裏便產生了非嶽千燭不娶的想法。

  不然他也不會立刻從淮南回來,趁著沐映行不在上京,來打擊夏沐濋。

  若淮州府將來可以為夏恪群所用,那麽淮州便是夏恪群插入黔地的利劍,可以讓夏沐濋有所忌憚。而現在,嶽千燭就是他用來紮夏沐濋的利刃,讓他內外皆廢。

  慶華殿內。

  夏沐濋雙膝跪在初仁皇帝麵前,雖是跪著,但是仍舊筆直,絲毫沒有認輸的架勢。

  初仁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開口:“夜闖皇宮來見朕,到底所為何事?”

  “兒臣想起父皇收回指婚聖旨。”夏沐濋眯眼:“兒臣想娶嶽千燭。”

  沐映竹在旁閉上眼睛,這個父子衝突的場麵終究還是發生了。

  初仁皇帝憤怒的將手裏的茶杯摔到地上,怒吼道:“就因為個女人!”

  夏沐濋十分篤定:“就是因為女人!”

  “夏沐濋,沐家人的血性你是一點也沒有學到。因為女人,你居然犯下闖宮死罪!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可以連累你母親全族!”初仁憤恨的不是夏沐濋的冒失,而是他不顧後果的衝動。

  夏沐濋很是淡然的說:“兒臣做了準備。”

  “什麽?”

  夏沐濋解下自己身上的戰甲和披風,放在地上,跪的筆直道:“兒臣卸掉一身功勳和沐王之名,自願成為庶人,換一個與嶽千燭相守一生的機會。”

  棄功勳,扔王權,這是夏沐濋唯一能夠想到可以讓聖上收回成命的方法。本來他就對王權富貴沒有興趣,為齊越大軍賣命不過是自身的一個責任罷了。

  現在不要這個也無所謂。

  沐映竹深吸一口氣,雖然不讚同夏沐濋的決定,但是她很欣慰,沐家人的血性不是隻在戰場才有。她想,天上姐姐看到自己的兒子如今所為,也會為他驕傲。

  初仁皇帝怎麽也沒有想到,夏沐濋會做出如此代價。他一心重視培養的兒子,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放棄自己的一身功勳,夏沐濋是初仁皇帝為天下準備的定海神針,怎麽允許他自甘放棄?

  初仁皇帝冷哼一聲:“想要與嶽家小姐長長久久是吧。”

  “是。”夏沐濋不假思索。

  “好,朕倒要看看你能會不會後悔。”初仁皇帝這次是你真的怒了,將人禁足鏡月殿,他要看看,年輕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與此同時,淮州府的深夜,嶽千燭正在做自己的計劃。

  嶽千燭坐在自己的案幾前,如泣如訴的寫下一封與嶽家恩斷義絕的書信。

  是的,她準備逃婚。

  嶽千燭想明白了,自己無論怎麽說服自己,都不會允許自己嫁給一個不認識和不喜歡的人。聖命確實難為,但是沒說不能不違。她已經做好亡命天涯的準備,再此之前,她必須要與家裏親人和夏沐濋斷了多有關心。

  給夏沐濋的絕情信算算日子應該到了由洲,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與家裏寫下一封恩斷義絕的書信,從今以後,她不再是嶽家的人,嶽家再也沒有她這種不忠不孝的女兒。

  嶽千燭十分鎮定的將打了多日的腹稿一氣嗬成的寫在信上,她不敢停下筆,她怕自己停筆後就再也狠不下心。

  隻是當她寫好信,重新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心疼和痛哭。從今以後她不再有情愛不再有親人,剩下的隻有漫無目的的漂泊。

  嶽千燭狠心的斷了自己的所有的念想,為了自己,為了他們,嶽千燭必須要走這一步。

  放好了信,嶽千燭整理好行禮,最後看一眼自己的房間,忍淚轉身,踏出侯府再無回路。

  “嶽小姐準備逃婚?”嶽千燭剛翻身上馬,準備離開的時候,黑暗處走出唐路的身影。

  嶽千燭拉緊韁繩,她與唐路不過是泛泛之交,她擔心逃婚的事被他泄露出去。

  唐路繼續說:“嶽小姐不必擔心,我是嶽家的老師,情理之上我是站在你這邊。逃婚,好像是你唯一的出路。”

  嶽千燭沒想到唐路會放自己安然離開,心中忐忑:“你真的不會告密?”

  唐路搖頭說:“在下說過,如果嶽小姐有難事可以找在下幫忙,至少在下會為小姐準備逃婚的計劃。”

  “先生現在是我家的老師,我逃婚被發現,勢必會連累先生。我不想這麽做。”

  “那嶽家呢?”

  嶽千燭吸著鼻子:“我已經與嶽家恩斷義絕。”

  唐路微微一怔:“既然如此,在下就給小姐一樣東西好了。”

  說著,唐路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上麵寫著:千燭親啟。

  “這是前幾日凰城送來的信件,小姐不想知道關於沐王爺的消息,在下將此信攔了下來。現在,物歸原主。”

  嶽千燭接過來,單是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夏沐濋的筆跡。這段日子,她一直有意識的避開一切關於夏沐濋的消息,既然斷了情愛,她就不想再與他有牽連,不想連累與他。

  唐路說:“你逃婚,就算嶽家可以安然無恙。但是負責送親的人是沐王爺,他肯定要負責任。”

  “他是聖上的皇子,聖上不會責難於他。”嶽千燭一想到自己出嫁要被夏沐濋送出,更是心疼,對夏沐濋更是愧疚。

  唐路說:“你不確定看看這封信嗎?萬一,沐王爺有話要對你說,你錯過了,可就再也挽不回了。”

  嶽千燭說是不去理會夏沐濋,可是心裏早就對他擔心不已,反複糾結後,她開始打開了這封信。

  上麵寫著:若逃離,去由洲。

  落款:沐三楚。

  信紙被淚珠打濕,這六個字就像是一顆救命稻草,讓嶽千燭知道該去往何地。由洲,是他母族的地方,他在等她。

  嶽千燭用力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將信收好,仿佛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其中。

  “唐先生,我離開後,你也離開吧。”嶽千燭對唐路奉勸道。她逃婚,肯定會連累到不少人,她不想讓唐路深陷其中。

  唐路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祝小姐,一路平安。”

  嶽千燭拉著韁繩,快馬消失在夜色中。

  唐路回頭看著侯府的匾額,微微一笑。

  經過了兩天時間,嶽千燭趕到由洲,找到沐府,直言要見沐府裏的主人。

  沐府的管家不敢讓嶽千燭進府,將她留在門外,去叫府裏的主人。

  沐凝一聽是嶽千燭過來,立刻讓人將她請進府裏。

  嶽千燭看到沐凝,見到了久違的朋友,一時間心中的委屈迸發出來,淚如雨下。

  這一段時間,沐凝見到了夏沐濋的難耐,自然也能猜到嶽千燭的不好過。若不是她現在的腿腳,她肯定是去嶽候府看望她。可是自從沐凝被夏沐濋送回來,為了不讓自己出去,夏沐濋還特意交代嚴看府邸,沐凝想要出去更是難上加難。

  嶽千燭哭了一會兒,終於平靜下來。

  沐凝憐惜的給嶽千燭擦著眼淚:“你送來的信我收到了,但是我一直沒有與濋兒提起此事,怕他傷心。”

  嶽千燭不敢直視沐凝的眼睛,明明說好不與夏沐濋再產生聯係,但還是先來到了沐府,這樣的嶽千燭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理解的苦心,濋兒也會理解你。”沐凝說:“隻是你這樣逃婚,確定可以嗎?”

  嶽千燭低頭苦笑著:“我已經和家裏斷絕關係,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看到了信。”

  沐凝沒有想到嶽千燭做得如此徹底,一方麵為她的堅決欽佩,一方麵又為她感到難過。讓她放棄自己的親朋好友何等的心痛。

  沐凝說:“我現在已經很久沒有上濋兒,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凰城突然政務加重,黔地附近也有魯朝軍隊頻頻騷擾,他可能騰不出時間——”

  嶽千燭知道這是沐凝在為夏沐濋解釋,不過她不在乎這個,既然自己要斷了情分,就更沒有資格過問他的事。

  “沒事,其實我就是待幾日,在宮裏不知道我逃婚之前,我需要找一個地方,逃得遠遠的。不必打擾沐濋,姐姐也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嶽千燭從衣服裏拿出唐路給自己的信說:“沐濋給我一封信,我想著再離開之前,看看你也好,從此天涯永別,想想還挺傷心的。”

  沐凝沒有看信,既然是夏沐濋給嶽千燭,肯定有他的心意,就沒有說什麽。

  “那你先休息,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沐凝說。

  嶽千燭趕來由洲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勞累,許是到了沐府,放鬆了戒備身體乏累的很,便在沐凝的安排下回去房間休息。

  隻是她不知道,從她進入由洲的那一刻,就踏入了某人準備好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