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碎布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05
  嶽千燭從火頭軍升職為沐王府錢管家的消息,不過半天就傳遍了全城。這都要歸功於大嘴巴秦紹星。

  陳致從沐王府回去神遠軍消除嶽千燭的軍籍,恰巧碰到了秦紹星。秦紹星問起為何要消除錢三兩的軍籍,陳致就如實回答錢三兩退軍做了沐王府的管家。

  這個消息可算是在秦紹星這裏炸開了花,他立刻跑遍軍營告訴了全軍將士,他的好兄弟錢三兩成了沐王府的管家,一個勁兒的炫耀。

  從神遠軍軍營到凰城城內,這個消息立刻傳開。嶽千燭不僅成為了眾人口中十分得夏沐濋信任的人,也成了不少鄉紳富者討好的對象。

  次日,嶽千燭穿著新準備的管家衣服來到夏沐濋的書房。做了沐王府的管家,穿著上有了講究。蔚藍色的描邊雪緞罩衫將她襯的比以往更精神一點,本來隨意挽起的發髻也配有小銀冠束起。看起來十足的管家掌事的模樣。

  “這些是三十二府官員的拜帖。”嶽千燭將最厚的一遝拜帖放在夏沐濋的案牘上。

  “這是十五州州級官員的拜帖。”嶽千燭又放下一遝還算薄一點的拜帖。

  “這是地方諸侯送來的拜帖。”嶽千燭手裏隻有五六張拜帖都放在案牘上。

  一側坐著的白晨看著桌上的三堆拜帖,不禁感歎。自從沐王府接受拜帖請安以來,黔地各地源源不斷送來拜帖,沒想到規模如此之大。不過轉念一想也對,這是沐王府首次可是接受拜見請安,各州府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示好。

  夏沐濋坐在案牘後麵,一手撐著額頭,一手無聊著的用出岫扇敲打著桌麵,見嶽千燭停下放拜帖的手,才開口說話:“就這些了?”

  “嗯嗯,就這些了。”嶽千燭點頭。就這些還讓她分類了一個晚上呢。

  嶽千燭接著說:“當然還有白大人的拜帖,屬下按照規定直接給白大人回了帖,請白大人到府上了。”

  白晨坐在一側,冷不丁的被點名,尷尬的笑了笑,沒錯,他也要抓到示好的機會才是。不過他可不是來討好夏沐濋,隻是單純的想看看開放後的沐王府有什麽變動。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是第一個收到回帖的人。

  “規定?”夏沐濋拿著扇子的手一頓說:“本王何時立過回帖的規矩?”

  嶽千燭不慌不忙的說:“王爺說過,回帖要視您能接見的情況而定。現在能夠走動沐王府的隻有陳領軍、參政大人和羅進將軍。除了他們之外,您還能接見先鋒營的秦統領和凰城的知府大人。白晨大人作為凰城的父母官,自然要排在回帖的首位。”

  好一個邏輯!白晨很滿意新管家的安排。他可是凰城的父母官,論親疏遠近肯定要比其他州府來的親近。錢三兩管家很懂嘛!

  夏沐濋餘光看到白晨滿意的眼光,一個小小的回帖就讓一直穩坐泰山的白晨露出高興的表情,嶽千燭拉攏人的能力還真是不減。

  “也罷。”夏沐濋隨意拿起最高一摞的拜帖,隨意一看,扔到旁邊。又拿了一本,又扔到了旁邊,隨便抽出一本,看了一眼還是扔到了旁邊。

  不用夏沐濋嫌棄,昨晚嶽千燭已經嫌棄了好久。這些拜帖的內容幾乎都是稱讚夏沐濋治地有方的溜須拍馬之言,毫無作用。即便有些內容也是聊聊幾句話一筆帶過,十分的沒有價值。

  夏沐濋最討厭這個!

  夏沐濋不打算再看,轉頭看向白晨說:“最近府衙忙嗎?”

  白晨如實回答:“尚有幾件小案未結,除此之外,再無急事。”

  夏沐濋向嶽千燭挑了一下眉毛,嶽千燭立刻會意,將厚厚的一摞拜帖重新擺好,搬到了白晨麵前。

  白晨麵對突如其來的拜帖,摸不到頭腦:“王爺,這——”

  夏沐濋下令道:“三天時間將案子全部結清。隨後給三十二府的官員回帖,他們不是想來凰城嘛。先請到你的府衙上,你替本王把把關,有急事重事者可以通過,沒有的你都趕回去。”

  “我?”白晨推脫說:“微臣不過是一介知府,其他同僚是來向王爺您請安的,微臣做不了這個主。”

  “這樣啊!”夏沐濋從腰上卸下沐王的令牌準確無誤的扔到白晨的懷裏:“拿著它辦事,你會輕鬆。”

  夏沐濋的命令,沐王府的令牌,白晨知道自己推脫不了,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夏沐濋回頭對嶽千燭說:“把十五州的拜帖都交給葉適言,他會看著解決。”

  嶽千燭剛要點頭,心想不對勁兒。葉適言不過是個小小的參政大人,管理州級官員,他好像沒有這權利。

  “王爺,還有令牌嗎?”嶽千燭小心翼翼的問著。葉適言要與州級官員麵談,也需要特權行事。

  “葉適言辦事沒那麽多講究。都知道他是我的人,沒人敢忤逆他。”夏沐濋隨口一說,就證明了葉適言在黔地的地位。

  嶽千燭放心的將請帖放在地上,桌子上就剩下黔地侯爺和還鄉老臣的請帖。夏沐濋看了看,這些人都是不能忽視的人物,既然開門見客,總不能一個人都不見。

  “這些都給回帖,明天開始,王府見客。”

  嶽千燭解決拜帖的問題,心情大好。這幾日她一直忙著處理拜帖和賬本的問題,經過今日她就能好好的休息一下。想到這裏,嶽千燭迫不及待想跑回沐王府。

  “錢管家。”

  嶽千燭剛跑到大門處,就聽到身後有人喊著自己。她一回頭就見到一個特別浮誇轎子,隨後杜含秋打開手中的折扇,遮在自己的頭頂。

  嶽千燭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這好像還沒到能把杜含秋曬黑的時候。

  杜含秋下了轎子,給四個轎夫一人五個銅板,就讓他們回去了。

  “錢管家。”杜含秋笑的燦爛,一席白衣的快速走到王府大門的陰涼處:“好久不見,錢管家榮升官職,可喜可賀。”

  嶽千燭撇撇嘴,當管家可不是官職,杜含秋還真看得起她。

  “杜老板好久不見。您這是打哪來?還坐上了轎子。”嶽千燭笑臉相迎。

  杜含秋折起扇子:“錢管家知道,我接手了神遠軍的布匹生意。眼看就要給將士們換夏裝和營帳,這幾日我可是奔波的差點跑斷腿。”

  以杜含秋的功夫還能斷腿?別人可以信,她嶽千燭不信。

  “杜老板辛苦了。”

  “有銀子賺,談不上辛苦。”

  杜含秋準備向府裏走,嶽千燭瞧見立馬攔住:“杜老板,王府新規矩,來人得先送拜帖。”

  其實有急事是不需要搞這麽麻煩的形式,隻是看著杜含秋是來找夏沐濋談事的樣子,嶽千燭知道夏沐濋肯定不喜歡,就想難為一下杜含秋,最好讓他離開。

  杜含秋先是一愣,隨後笑道:“我說錢管家,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家王爺的關係簡直比親兄弟還親,搞拜帖這種事隻會浪費時間。”

  杜含秋用扇子輕敲嶽千燭小腦袋繼續說:“以後我來,不用那麽麻煩。”

  說完,杜含秋笑著揚起袖子走進王府,直徑向夏沐濋的書房走去。

  嶽千燭被氣的原地打轉,誰跟你是兄弟?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

  生過氣後的嶽千燭乖乖的去到了夏沐濋的書房,她接手了陳致的工作要日夜侍候夏沐濋,管理他的衣食起居。夏沐濋書房見客,隻要他沒有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嶽千燭就需要去書房伴隨左右。

  嶽千燭剛進書房就見到了杜含秋坐在一側熱情的向自己揮手,嶽千燭幹笑了一聲,走到了坐在案牘後麵的夏沐濋的身後跪坐著。

  杜含秋主動結束剛才的對話,對夏沐濋說:“沐王爺可是找了一個好管家,剛才差點將我攔在了門外。”

  “是嗎?”夏沐濋有些不悅的說:“為何隻是差點?”

  應該努力將他攔在門外才是!

  嶽千燭噗嗤一聲憋住笑。

  杜含秋好看的眉毛擠成了一團:“夏沐濋,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還要趕我?”

  夏沐濋不可置否,喝著下人新送上來的茶水。

  自從嶽千燭做了沐王府的管家,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了下人和丫鬟,雖然人數不多,但端茶倒水、打掃門廳、收拾衛生的下人可是準備的齊全。

  杜含秋氣的用扇子用力的搖著,企圖可以降降火氣:“夏沐濋,你可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合作夥伴,你要是惹急了我,也不怕我都算在神遠軍的身上。”

  夏沐濋巋然不動的說:“大不了再讓葉適言討一旨意,收了你布匹買賣權。”

  夏沐濋和杜含秋有糧食買賣的承諾,所以放任杜含秋在黔地進行糧草買賣。這不僅讓杜含秋狠狠賺了一筆,更是在糧食產業上名聲大燥。

  但是葉適言要推行糧食改革遇到了阻力,所以在解決科舉舞弊案之後向皇上討旨,強製改革,這才讓自己的改革順利進行下去。也讓夏沐濋對杜含秋的承諾瞬間無效。

  同樣,夏沐濋也可以用同一方式讓聖命強製幹涉神遠軍事物,那杜含秋打的神遠軍的布匹買賣可就泡湯。

  夏沐濋不如杜含秋的生意頭腦,但是與他交往多了就耳濡目染一些,他知道,現在打擊杜含秋的布匹生意,杜含秋不僅一分不賺還會賠的不像樣子。

  論威脅,杜含秋向來不是夏沐濋的對手!

  杜含秋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夏沐濋:“我就知道,葉適言沒安好心,借著聖旨毀了我的糧草基業。”

  “杜老板這話錯了,於黔地百姓而言,參政大人可是大大的好心。”嶽千燭笑著對杜含秋說:“苦了杜老板一個人,樂了整個黔地百姓,杜老板不愧是黔地商會的會長,真是大大的善人!”

  這是諷刺!十足的諷刺!

  杜含秋隻感覺自己的胸口悶了一口淤血,隨時能夠噴出來。

  夏沐濋收起剛剛上揚的嘴角,看著杜含秋說:“杜老板若是需要,本王大可給你寫個獎勵公文,為杜老板贏得更多的美名。”

  “我要這美名!”

  “本王記得杜老板很喜歡這些名譽,你怎麽稱呼它們來著——”夏沐濋想了想說:“對,無形資產!”

  杜含秋要被氣炸,但是又不能對夏沐濋破口大罵,他閉上眼睛,雙手試圖放鬆下來,終於穩住心神。

  杜含秋臉色很快恢複了平靜,十分風度的端起茶杯,聞香飲茶,仿佛剛才的一陣動怒並不存在。

  嶽千燭感歎杜含秋的變臉功力,她微微側頭看著夏沐濋,他表情淡定,十分習慣了杜含秋的模樣。

  “其實我今天來呢,就是向沐王爺說明,黔地的糧草生意我不做了。”杜含秋撐著額頭,看著夏沐濋微微一笑。

  這有些出乎夏沐濋的意料之外。

  杜含秋繼續說:“上次神遠軍糧倉被燒,我緊急調糧,意外發現了神遠軍糧草的一個弊端。”

  “哦?說來聽聽。”事關神遠軍,夏沐濋向來謹慎。

  杜含秋頗為認真的說:“不瞞你說,糧倉被燒案我一直在關注。我的補給糧草到了神遠軍糧倉之後,我的人在夜裏搬運糧草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這個。”

  杜含秋從衣袖裏拿出一塊碎布,嶽千燭身體前傾自己看著碎布,頓時變了臉色。

  這——神遠軍軍衣。

  “這是我神遠軍軍衣用布。”夏沐濋摩擦著碎布的紋路。他見證無數神遠軍身穿戰袍,絕對不會認錯。

  但是糧草被燒已經確定了是鹽商老板,而鹽商老板也被確認為魯朝細作,雖然後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夏沐濋一早就認定他的背後還有黑手。

  如此看來,黑手就在神遠軍軍營。

  杜含秋繼續說:“我是接手了布匹生意才認得出此布。沐王爺,其中利害你比我清楚。”

  “還請杜老板不要向其他人提及此事。”夏沐濋握緊手中的碎步。

  杜含秋難得嚴肅說:“放心,其中利害我清楚。”

  杜含秋雖然以錢為綱,但是在大是大非麵前,他比誰都拎得清。

  嶽千燭送杜含秋回到書房,就看到夏沐濋低頭看著桌上的碎步。糧草被燒案之後,夏沐濋就有意識的不去揪出幕後推手,想要看看對方的後續手段。

  不過這次涉及到神遠軍,他就不會再次以靜製動了。

  “錢管家。”

  “是。”

  “隨本王去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