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門的城門洞裏，正有幾個守門的軍兵正圍著爐子烤火，自打有了這恩德爐，大冬天在外麵守門也不再那麽艱苦了，因為這爐子不但可以取暖，而且還能燒水做飯，閑來無事也能烤些零嘴兒！

  像今天這樣的大雪封門的天氣，進出城的人也少，所以守門的軍兵在城門洞裏圍著火爐取暖閑聊倒是安逸，不過遠處幾個騎馬的大漢親軍，護衛著一輛轎車過來，還是很快引起這些軍兵的注意！

  領頭的小旗連忙喊道：“怕是又有大人來了，快精神些，別讓人挑出毛病！”

  於是一眾軍兵熟練地將爐子挪到緊靠牆的地方，再分列兩邊，手持著長槍，盡量站的筆直！

  來的正是方從哲的轎車，護衛的大漢親軍小旗官到了城門前，帶住馬，將腰牌摘下了扔給守城門的小旗道：“我等是奉命出城辦差的大漢親軍，這是我等的令牌！”

  別看兩邊兒都是小旗，不過人家是錦衣衛的大漢親軍，守城門的小旗自然不敢跟人家相比，慌得接住腰牌，看也不看便雙手奉上道：“您客氣，小的們今兒見過您幾位出城，現在回來想是差事辦妥了，這腰牌就不用看了！”

  那大漢親軍小旗接過腰牌，笑了笑道：“還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擱，告辭了！”

  小旗點頭哈腰地道：“您辛苦！”

  幾個大漢親軍護持這轎車，慢悠悠地進了城，很快就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那幫守門的軍兵，見人都沒影了，才又聚攏在一起，有人砸吧著嘴道：“這年頭怪事兒越來越多，啥時候見過錦衣衛的爺，這麽客氣過？”

  又一人接口道：“這話說的沒錯，而且最近這錦衣衛大隊騎兵進進出出好幾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兒？”

  小旗一巴掌扇在說話的軍兵腦袋上，沒好氣地罵道：“城西來了好幾萬騎兵，這麽大的事兒你竟然不知道，怕不是每日裏盡鑽娘們兒褲襠了！”

  眾軍兵聽了這話都是一陣大笑，看看外麵已經沒了人影，便又將爐子搬過來，大家圍在一起說些葷話取樂！

  再說方從哲、劉一燝、徐光啟坐著轎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午門而去，老方在車裏已經運好了氣，非要把那幫不知死的官員好生收拾一頓！

  此時的午門外，跪著的官員已經接近四百人，不過因為搭起了雪棚，四周還有爐子熬粥，所以午門外的情形雖然震撼，倒不至於讓人看著淒慘。

  隻不過這幫叩闕的官員一個個的心裏都是空落落的，他們實在不知道紫禁城裏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小皇帝是不是真的打算不管不問，隻等到三天之後，直接罷了他們的官！

  就在這些官員心中忐忑的時候，拉著方從哲、劉一燝、徐光啟的轎車到了。

  轎車停穩，三位老大人依次下了車，那些叩闕的官員見來的竟然是這三位，不禁都感到納悶！

  他們不應該在紫禁城裏嗎？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看這意思還是遠道而來，莫不是他們才知道叩闕的消息？

  那也不對啊！

  工部尚書徐光啟是大家看著進宮的，他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雖然在這些官員心裏，各種疑問叢生，不過現在總算是見著主心骨了，再多的疑問自然也要先放一放再說！

  便有人高叫道：“二位閣老，徐尚書，你們可來了，請三位大人一定向萬歲陳情！”

  方從哲冷眼看著滿地的官員，冷冷地問道：“你們要陳什麽情？”

  老方這問題倒是把一眾官員給問住了！

  是啊！

  要陳什麽情呢？

  其實這幫官員跑來叩闕，一是因為朱由校登基以來的強勢作風，壓的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所以他們試圖反抗一下。二是因為宮裏已經傳出消息，小皇帝要讓英國公張維賢接任兵部尚書，這是要挖文官的根，文官自然不能沒有反應！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李如柏那五萬大軍的到來，這成了壓倒文官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於是在京的文官本能地感覺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於是這場半自發的叩闕，就這樣發生了！

  可是這場叩闕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卻沒人仔細考慮過。或者說沒有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來歸納總結，反正就是大家夥一起跪在午門前表達對皇帝的不滿！

  結果方從哲這麽一問，所有人都茫然了！

  看著麵前這幫傻乎乎的官員，方從哲心裏莫名地煩躁起來，他冷著聲音道：“你們是不是覺得陛下抬高武勳地位，讓你們很生氣？你們是不是覺得陛下用內帑招募大軍，讓你們很不安？你們是不是覺得大明朝再這麽下去，就沒你們安身之地了？你們是不是覺得再不把陛下壓下去，你就沒好日子過了？”

  眾文官聽了這話，都覺得味道不對，這話雖然沒錯，可不能這麽說出來啊！

  這要是傳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咱們叩闕不是為國為民，而是為了自己的小心思，那多不好意思！

  “嗬嗬嗬嗬！”方從哲看著一眾呆頭鵝般的官員又笑了，而且笑的更加陰森恐怖，讓距離他近些的官員，都忍不住心底發顫，勉強挪動著有些僵直的身軀往後挪了挪！

  忽然方從哲轉身從轎車上去下墊車的木棍，也難為他偌大的年紀，竟然掄起小臂粗細的木棍子，狠狠地照著那幫官員砸了下去！

  “方閣老你怎麽動手啊！”

  “閣老這是為何？”

  那幾個距離方從哲近些的官員算是倒了血黴了，被老方幾棍子下去，打的是抱頭鼠竄，其他叩闕的官員雖然沒挨揍，可也被這樣的景象嚇傻了！

  什麽時候百官叩闕，沒見皇帝怎麽著，卻把當朝首輔給惹火了，這畫風不對啊！

  老方畢竟年紀大了，那棍子掄了幾下便沒了力氣，老頭子氣喘籲籲地拄著木棍，對護衛的大漢親軍吼道：“去傳老夫的話，陛下給他們三天時間，老夫一天都不給，一炷香之內不自行散去的官員，就地免職永不敘用！”

  那幾個大漢親軍可不敢不給當朝首輔麵子，立即把方從哲的話傳了出去，這下子叩闕的官員徹底亂了，他們是真的搞不明白，方從哲到底吃錯了什麽藥，怎麽這麽堅決地站在小皇帝那邊呢？

  如果隻是方從哲這麽做，眾人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方從哲本身的聲譽並不是很好，可劉一燝站在方從哲身邊，雖然他沒說話，可那副表情已經證明，他是同意方從哲這麽做的！

  當朝首輔、次輔都反對叩闕，那麽這場叩闕就徹底失去意義了，這些官員已經徹底沒了心氣兒，隻不過就這麽灰溜溜地走了，他們還有些麵子上過不去，因此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人動地方！

  劉一燝見此情景，怒哼了一聲道：“諸位都是寒窗苦讀十數載，才得以金榜題名，若是真不想要這個官了，大可繼續跪下去，不過諸位要想清楚，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叩闕的，別到時候弄得丟官去職，還裏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