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姓書生也說道:“王賢弟此言正合我意，想當今朝中東林君子備受排擠，反倒是楚黨、鄭黨之流竊居高位，甚至還有人妄議官船入海之事，吾輩的確應該上書朝廷，產除奸佞，匡扶社稷！”

  這三位書生說的激情豪邁，酒樓中的酒客也跟著紛紛叫好，卻忽然有一個在角落裏喝酒的老者，嘶啞這聲音問道:“三位老爺，不知道萬歲爺為什麽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在金鑾殿上斬殺十位大臣啊？”

  老者聲音不大，卻極有穿透力，在嘈雜的環境中立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當即便有人說道:“對！對！對！您三位給說說，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竟然引出這潑天的案子！”

  劉姓書生喝了口酒，大聲說道:“昨日早朝本來是平安無事，可萬歲卻不知道為什麽，頒了一道旨意，說是軍兵著甲胄，持軍械可以見駕不跪，此等荒謬絕倫的旨意，朝中諸公自然拚死反對，從而引發了一場血案！”

  酒客中立即有人說道:“這萬歲爺是怎麽想的？那些丘八都能見駕不跪，那文官老爺們不得在萬歲爺麵前橫著走？”

  李姓書生終究老成一些，一聽這些酒客話說的無禮，立即嗬斥道:“這是什麽混賬話？君臣之道乃倫常之首，豈是爾等隨意妄言的？”

  說話的人被教訓了一通，立即躲了起來，可剛剛問話的那個老者卻說道:“小老兒雖然隻是平頭百姓，可碰巧也知道一些內情，本來這些事小老兒這樣土沒脖子的人不該多說，可三位老爺的話卻讓小老兒聽了不舒服，少不的要說幾句公道話了！”

  三位書生打量了一下那個老者，發現他不過就是一個遭老頭子，身上一件掉了色的灰布夾襖，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一雙大手又皺又黑，右手上還缺了兩根手指，桌上也是一壺燒刀子和一碟茴香豆，便在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劉姓書生冷笑一聲說道:“你一個老漢，知道什麽國家大事？怕是連午門朝那邊兒開都不知道！”

  劉姓書生這話立即引起一片哄笑，可那老者卻絲毫不以為意，喝了口酒，吃了兩粒茴香豆，依然用那特有的沙啞嗓音說道:“這位老爺也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麽說話這麽不積口德？小老兒雖然搞不懂你們讀書人的那些忠啊！義啊！到底是個什麽，可小老兒知道那十個官兒死的不冤枉，當今萬歲爺真個是位愛民如子的好皇上，你們這些讀書人倒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老者說到最後，語氣中竟然帶上一絲肅殺之氣，語音雖然沙啞，但卻隱含金鐵之聲，讓人聽了不禁生出陣陣寒意，就連那三位書生也被老者氣勢所攝，一時間竟然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三個書生才反應過來，劉姓書生一拍桌子，起身指著老者罵道:“哪來的老混賬，竟敢說出這等有辱斯文的話來？當真要把你送進衙門治罪才是！”

  劉姓書生話音未落，就聽酒樓門外傳來一聲慵懶的喊聲:“什麽人要送衙門治罪？先給爺們兒看看，若是毛賊潑皮先打上一頓再說！”

  隨著話音三個外穿對襟鴛鴦戰襖，內穿飛魚服，手提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巡街校尉從酒樓外麵走了進來，這三位往酒樓門口一站，剛剛還喧鬧的酒樓，頓時就安靜了，就連那三個書生也皺起了眉頭，顯然錦衣衛的名頭對他們也很有威懾力！

  領頭的錦衣衛小旗眯著眼掃視了一下酒樓裏的人，見被他看到的人都在回避他目光，小旗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剛才什麽人喊著送人進衙門？怎麽現在沒人言語了？”

  劉姓書生雖然很不願意和這些錦衣衛有什麽糾葛，但他也不願跌了臉麵，指著老者說道:“他口出不遜，有辱斯文，我要送他見官！”

  小旗順著劉姓書生手指看向老者，臉色頓時一變，快步走到老者跟前，抱拳說道:“這不是周大爺嗎？侄兒給您問安了！”

  周姓老者看了一眼小旗說道:“我當是誰這麽威風，原來是郭家的老二啊，你小子比你爹強，你爹一輩子才混了個總旗，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就當了小旗，到老了怎麽也能混個百戶，到時候你們老郭家也就算出頭了！”

  郭小旗不好意思地一笑說道:“瞧您老說的，咱們這些小輩兒可不敢和您們老一輩比，您老哥幾個可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我們不過就是混口飯吃！”

  周姓老者白了郭小旗一眼說道:“現如今也不是太平盛世，刀頭舔血的勾當多了去了，你們這些小子就是安逸慣了，舍不的這身上的百十斤懶肉，否則也能殺出份功名來！”

  郭小旗被周姓老者數落了幾句，也不見生氣，可他也不能任老者這麽數落，便岔開話題問道:“周大爺，您怎麽惹著那幾位相公了？他們嚷著要帶您見官！”

  說起這事，周姓老者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們說昨天萬歲爺砍的那幾個官冤枉，我說萬歲爺是好皇上，他們這些讀書人才是吃人的虎狼，他們聽著不順耳，這就要帶老頭子去見官！”

  說到這事兒，郭小旗湊近了周姓老者，壓低著聲音問道:“昨天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坊間說什麽的都有，可上麵卻沒發禁口令，咱們弟兄也隻能聽著，對了，您家我大兄弟就在大漢親軍當差，不知道他昨天當值不？可知道什麽內情？”

  周姓老者得意地一笑道:“他昨天正好當值，還砍了個官兒，不過沒砍死，讓萬歲爺給數落了幾句，現在正在家罰跪呢！”

  郭小旗大吃一驚道:“那萬歲爺降罪沒有啊？”

  周姓老者不無得意地說道:“萬歲爺就是說他刀法不行，讓他好好練練，等挨完罰少不的我這把老骨頭要教他幾手！”

  郭小旗這才鬆了口氣說道:“萬歲爺沒降罪就好，我那兄弟可說了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好好的搞出這麽大的事情？”

  周姓老者瞥了一眼三個書生，又看了看酒樓裏其他伸著脖子，等著聽故事的酒客，這才喝了口酒，將酒杯往桌上一頓說道:“昨天殿上的事情我家那傻小子倒是說了，不過這話說起來真是氣死人，那些當官的因為萬歲爺收拾了工部尚書王佐，找著茬跟萬歲爺作對，這才惹惱了萬歲爺，讓萬歲爺給砍了一堆！”

  郭小旗不解地問道:“這朝中六部，最安穩的就是工部了，王佐也做了好幾年的尚書，雖然沒什麽功勞，可也不見劣跡，萬歲爺收拾他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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