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也沒想到這些，因為按部就班的來說，一年有365天，一天是24個小時，十二個時辰，甚至一分一秒的定義。

  這都是自己大腦深處根深蒂固的信息，是人認知中最基礎的那一部分。

  一般沒有人去糾結這個，加上穀小滿以前也沒少看小說。

  那些玄奇魔幻的世界裏，有大陸之爭，有位麵之別，有人破碎虛空白日飛升，有人上入青冥，下訪閻羅。

  卻很少見這些世界裏會沒有月亮的存在，於是小花仙那一句“什麽是月”提醒了他。

  有人說，人類的認知和智慧起源於質疑。

  當第一個原始人抬頭仰望星空，意識到宇宙奧秘的存在時，距人類最終解開便奧秘隻有一步之遙了。

  “仙界無日月”，讓這個現代人突然擺脫了思維慣性，基於十幾年的素質教育，穀小滿本能地開始質疑、思考。

  古人以日晷觀影計時，根據這些編製了曆法，安排農時，這些紮根在他腦海的幾個數字單位，實際上都是曆史上一代又一代人總結進步得來的。

  作為地球的天然衛星，月球引力不僅阻隔了大量的隕石撞擊，拱衛地球，還引起潮汐，給地球自轉降速。

  可以說月球之於地球，方方麵麵的影響數不勝數。

  365、24、60...這些數字看起來是很單調，可實際上，他們也是地球，甚至穀小滿那個世界的標簽之一。

  假若沒有月，首先，地球自轉會加速，一天不再是24小時，而是會縮短很多。

  至於會縮短多少，穀小滿並不清楚，他的地理老師，還有他看過的課後雜誌裏並沒有介紹過，可能講過，不過...

  然後，地球會偏離既有的繞日公轉軌道，也就是說，一年不再是365天。

  最重要的，地球上的整個生態係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穀小滿的天文知識並不好，基本來源於亂七八糟的課後讀物，可這不妨礙他得出一個結論：沒有月球，就沒有人類的誕生。

  如果這個所謂的“月”是什麽月神、月仙倒還好，可能神仙打了個盹兒也說不定。

  但有一個問題讓穀小滿感到毛骨悚然：阿染壓根就不知道“月”這個概念！

  不隻是月球的概念，在這個天界，是真的沒有月，一個月三十天，而天界呢？

  天界有時辰，有十二個時辰為一天，有365天作一年，偏偏沒有這三十天為一個周期的月份之說。

  百花仙子口裏的“仙界無日月”，又是什麽？

  穀小滿不懂，但這句話很關鍵，讓他知道了一種可能性的存在：

  百花仙子可能知道“月”，隻是阿染和那些小仙們不知道。

  想通了這一點，當時的他才在思維的死胡同中稍微邁出了幾步。

  百花仙子知道，那大聖也有可能知道，於是他問出這個問題。

  ......

  “她說的不錯...”。

  大聖躺在石頭上，仰頭看著蟠桃園的天，這一片萬年不變的天空。

  “不過，天界就是仙界，凡間是凡間，這倆不是一個東西”。

  聽大聖這麽說，似乎有一絲接近的曙光：“所以大聖爺，你的意思是說，凡間是有月亮的？”

  孫悟空點了點頭：“有”。

  “那為什麽...”。

  正想繼續追問，大聖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等會再說，俺老孫現在也有一個問題，需得你幫忙”。

  聞言有點慚愧，大聖神通廣大，有什麽問題用的上自己。

  但見其神色並非像是開玩笑，穀小滿忙答道：“大聖您講，隻要能用的上我的，義不容辭！”

  確實義不容辭，這口氣就差立軍令狀了...

  孫悟空猴嘴抿起，哂然一笑道：“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你是從哪知道月亮的？”

  仙界無日月，整個偌大的百花園，也隻有百花仙子在不經意間提過一次。

  至於阿染等小花仙，對此都是聞所未聞，穀小滿怎麽會知道月的存在。

  大聖的這幾個問題，其實幾乎都是一個老問題，還是在問他，你是誰。

  該怎麽回答呢？

  如噎在喉，這個回答仿佛就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卻始終跨過不去。

  忽的，穀小滿福至心靈，他想到了一首詩...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是白玉盤，還是瑤台鏡？這是個問題。

  是仙界無日月，還是年少不知道？這是個謎。

  他念出來的聲音很慢，大聖聽得也很清楚。

  “白玉盤...”，孫悟空喃喃自語。

  半晌，大聖突兀地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白玉盤！”

  穀小滿汗顏，有點不好意思，他知道其實這首詩後麵還有很多內容，什麽仙人抱腳、玉兔搗藥...

  很可惜，後麵的是中學時期學的，反而他記得最清楚的幾句，還是小學生的簡化版。

  但這並不妨礙大聖爺理解他的意思。

  甚至隻前麵一句“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便夠了，因為...

  “俺老孫剛出世那會兒，也是這麽想的。”

  “不過那時候，我把月亮認成了大白桃！倒沒你這麽金貴，哈哈哈，白玉盤...”。

  孫悟空笑的很開心。

  穀小滿也是。

  看著身邊的大聖，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句話：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這是他來到這裏前，那一年的高考作文題目。

  那時候他正在忙著打銷售電話，新聞上偶然瞥見這題目，不妨會心一笑，感慨了幾分，便再次投入工作中了...

  “好像以前那些書...也沒有白讀啊”。

  穀小滿突然感慨，以前看別人說，人年少學的這麽多知識、文化，不白學。

  能讓你明白一些事，看清一些人，在人生的某個瞬間，做出那個最好的選擇。

  拿自己來說，他剛才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說自己是凡人？大聖肯定也不會信，可能直接把自己當做天庭派來的細作也說不定。

  反倒這句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唐詩，讓他們的經曆起了共鳴。

  一猴一桃相視而笑，良久。

  頭上是同一片藍天，同一朵白雲。

  腦海裏則是同一個夜晚，同一麵明晃晃的“白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