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東區十六街人口失蹤事件……”

  這是夏繁枝第一個接觸的案子。

  案卷是當地派出所報上來的，從最近半個月開始，這裏的小區就經常出現人口失蹤案件，但前段時間臨海的主要工作是的對抗異種蝶，所以暫時沒有人力前去排查，如今蝴蝶的事情暫時解決，當然就要開始恢複正常的社會秩序。

  這個小區是修建了三十幾年的老小區，配套和交通都已經老化了，以前多居住的是外來務工人員，重生事件後，大量人口離開，這裏空了一半，小區物業在三個月前就已經破產，監控失修，從而也沒有了更多數據。

  夏繁枝還聽隊友說，如今因為白霧原因，消費低迷，大量企業破產，很多人隻能領失業補貼，打工人們如今一車皮一車皮地往昭陽新城跑，國家怎麽勸都沒有用，如今那裏光是進去就要“特殊地區通行證”了。

  而且現在守望部那麽火熱，就是因為隻要等級達到D級，就自然擁有新城的居住權。

  參軍也是一條出路，現在考公大軍已經全部開始往軍隊裏湧了……

  這些天一聊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夏繁枝和隊友挨個詢問了失蹤人口樓棟的住戶，這些住戶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本來是在家裏不願意開門，但一定是新部門來調查的，一個個開得飛快不說，還拿出了珍藏的茶葉肉類，瞬間熱情好客，東拉西扯百般挽留，恨不得他們就在家裏住下來。

  最過分的是一個家庭裏，四十多歲的阿姨頻頻向夏繁枝明示暗示，說自己的女兒大學畢業文憑優秀才貌雙全，希望夏繁枝掃一個二維碼加個好友，年輕人就該多多接觸交流。

  這樣幾番下來，兩人都有點抗拒不住，到後來時，便是有人邀請進屋，也堅決不進去了。

  問完時，天色已暗，基本沒有什麽新發現，隻知道失蹤者都是晚上沒了消息。

  這時快晚上十點了，兩人準備休息一下吃個飯，便上了電梯，去負一樓地下停車場拿後備箱的盒飯。

  進電梯時，剛好十點整。

  他們走出電梯時，卻出現偌大的停車場裏空空蕩蕩，一車一燈也無，隻有他們的手電光芒照在幽暗的牆壁上。

  他們感覺有點不對勁，又上電梯，去了一樓。

  一樓外邊，也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點光芒，先前還熱情的居民們都沒有聲息，大門緊閉。

  夏繁枝在黑暗裏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回那唯一有光芒的電梯時，卻和隊友失散了。

  這下，他果斷向周圍發出了緊急通訊，並默默祈禱，希望自己不要上失蹤人口名單。

  ……

  錦繡小區離何羅兩人的住處並不遠，直線兩公裏不到。

  “我有車，就在樓下，走吧。”如今自動駕駛已經很成熟，就算遮著眼睛，阿星一樣可以坐司機位且不會被罰。

  但在上車時，遇到一點麻煩。

  何羅在旁邊看到一輛停著的單車，並且瞬間腦補了兩人坐這輛車的樣子，同時目光就落在了阿星看起來很瘦的腰上，他的目光瞬間就透過了衣服，想起昨晚看到的幾塊漂亮的肌肉輪廓……

  於是他瞬間捂住胸口，往阿星身上一靠，拉住他開車門的手，做虛弱態：“不行啊，阿星，我暈車，我不能在小空間裏，會難受的，啊，我光是看到車就不舒服了，唔……”

  阿星熟練地把他摟在懷裏，淡定地道：“行，那我們騎車去吧，你記得給開著導航，給我指一下方向。”

  這些小事情他早就經曆過了，拒絕是沒有用的，他要是說不行，下一秒何羅就能當場把車給吞下去。

  至於這個單車是誰的，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回來讓人補貼就是，總比讓何羅把人消失然後告訴這是無主車強。

  得到回應的何羅瞬間滿足，立刻就是一個滿意的回抱：“阿星你太好了，放心，我指路，沒問題。”

  怎麽可能沒問題，你曾經為多坐一會指一晚上的岔路，等到現場時人早就涼了——阿星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他隻是點頭，用最真誠祈求的語氣道：“好，第一次合作，就拜托阿羅了。”

  被這麽認真地托付，何羅頓時臉上一紅，對哦，是第一次，可不能太任性。

  何羅感動地坐上後座，打開導航：“走吧。”

  阿星點頭騎出小區，何羅摟著對方的腰，後者大眼睛裏就充滿了心想事成的得意誌滿，前者隻能默默祈禱那位同行多堅持一會。

  ……

  兩人很快來到了那個出事的老舊小區，這裏植被茂密，柔和的路燈掩蓋在樹蔭裏，樓房上亮起的燈並不多，安靜得隻有夜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才一進樓，何羅就果斷道：“電梯有問題。”

  雖然降低了很多，可電梯給他的感覺很突兀，就像一張紙上，空了一塊，可以看到紙後的世界。

  “這裏，是新生詭異區域。”阿星給他解釋道，“還很弱小，並不太麻煩。”

  “它在消化電梯裏的人，已經消化了一個了。”何羅歪著頭，他睜開黑色的那層眼皮，猩紅的眼眸凝視下，視覺已經透過了層層阻礙，看到了內部。

  不需要任何的威壓，那一瞬間，弱小的詭異已經開始產生本能的恐慌。

  那是災難源頭、是恐懼本身、是來自食物鏈頂端的輕蔑，是能刺激它求生欲到產生“恐慌”這種自我概念的存在。

  但它無法逃離，也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求饒。

  何羅上前，按了電梯。

  電梯立刻打開，那速度充滿了求生欲，角落裏的年輕人一身紅衣黑褲，縮成一團，高舉十字架，發著抖，大聲祈求著仁慈的父。

  何羅輕笑了一聲，蓋上第二眼瞼，嗤笑道：“還不出來？”

  夏繁枝猛然抬頭，沒有語言能形容這一瞬間的感動，那種整個世界仿佛就餘留一個人的恐懼，幾乎都壓著崩潰了，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但隻是一睜眼，卻看到了活人！

  “阿羅！”那一聲慘呼震得樓上樓下住戶都瞬間入耳、忍不住心慌，他哭得鼻涕眼淚齊流，像一個炮仗，沒有任何弧度地直奔何羅懷裏——再沒有比親朋的懷抱更好的安慰了。

  但失敗了。

  仿佛嫌髒一樣，何羅伸長的手臂隻有拇指和食指尖尖的一點接觸，捏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然後輕輕拋出去——那動作，和他平時丟衛生紙毫無區別。

  阿星忍不住笑了一下，上前遞上一張紙巾，溫言寬慰道：“我是本區的駐守員，可以說說，發生了什麽嗎？”

  夏繁枝花了一點時間，勉強鎮定下來，說了他遇到的經過。

  當說到裏邊好像有很大的空間時，何羅走進了電梯。

  夏繁枝本能地叫起來：“危險，別進去！”

  阿星寬慰道：“不必擔心，沒事的。”

  夏繁枝看著何羅將纖長的右手臂輕輕按到電梯壁上，慌亂道：“真沒事？”

  “沒有。”阿星的聲音不大，但特別堅定——他的靈能已經看到，在何羅掌心裏，有仿佛血管一樣纖細的觸手如藤蔓一般蔓延席卷，紮入詭異的每一個角落，發出無聲的吮吸，也聆聽到另外一個維度的淒慘哀嚎。

  下一秒，何羅滿意地收回手，像喝了一杯還不錯的奶茶，他看著自己雪白的手掌 ，哼著歌走出了電梯。

  “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了，回去寫報告吧。”何羅冷淡地揮手。

  他要和阿星分享新得到的小技能。

  夏繁枝一愣，看了一眼阿星，又看了眼何羅，眼神裏就全是慌亂無措。

  卻見阿星點點頭，拉著何羅手，轉身就走了，甚至沒有再和他打個招呼。

  冷風吹過，他回過神來，正準備繼續委屈，卻在這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回過頭時，電梯門還打開著，電梯廂卻已經不見了，隻有長長的吊索，在空中搖擺。

  夏繁枝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懼，尖叫一聲後，不見蹤影。

  ……

  薑家的小店裏，騎車過來的兩人坐在同一排，吃著海鮮麵。

  一人還不時伸手讓另外一個幫著看手相，摸來摸去，肆無忌憚地虐著小食鋪裏的兩隻單身狗。

  電視裏傳出聲音：“快訊，不久前，守望司破獲一起詭異行凶案，案犯在十六天裏造成七人死亡，我司成員與其奮鬥戰三小時後，成功擊殺目標，下麵，我們連線現場記者莫穀將傳來最新的報道——莫穀、莫穀你好……”

  “主持人你好，”畫麵裏的美麗姑娘杏眼瓊鼻，雪膚粉唇，元氣滿滿，“我現在就現場，在負三層這裏已經清理出了遇難者的骸骨，已經裝袋，可以看到，這隻詭異生物被我們的守望司成員用特殊的方式，變成了慘烈的碎片，大家看，這詭異的殘骸沒有一點點的生命力，可以想見當時的場麵有多慘烈……”

  正在後廚忙碌的薑小哥和妹妹都忍不住出來看新聞，一邊看一邊驚歎，誇耀我們的英雄太厲害了，要是能見一麵就好了，能表達仰慕就更好了……

  “老板加點醋。”阿星說。

  “稍等，就來。”看新聞的兩人一動不動，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