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並沒有在那片蘑菇幹貨裏停留，而是溫和地詢問何羅要不要和他一起離開這裏？

  何羅當然是好啊好啊地答應了。

  接下來的路就很簡單了，他又可以愉悅地在阿星身邊飄來蕩去，一邊和阿星聊起一些關於人類、關於生活、關於宇宙的聊天。

  阿星總能對他的問題娓娓道來，他平緩溫和的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隻是對於何羅來說，這種聲音不但不能安心，反而讓他越加蕩漾。

  真希望這條路永不完結啊……

  他甩著觸手蕩漾地想著。

  周圍的大霧仿佛也感覺到他的意識，變得越加濃烈起來，那種劇烈的靈能似乎在一瞬間，從意識之中，幹擾起了現實，那是一種詭異的誕生過程，似乎就想讓這片空間“活”起來，變成一個閉合的、永遠也走不出的環。

  阿星當然也感覺到了。

  他已經連歎息都懶得了，隻是伸出手，隨意地拉住一個身邊張揚的觸須。

  這個觸手非常敏感，還有一定的自我意識，那掌手溫和的暖意仿佛帶著電流，帶著酥麻的感覺竄到脊骨直達後腦勺，一下就讓何羅一個激靈，險些倒在地上，還好他觸須多，才險險穩住。

  “阿羅，這是什麽樹枝麽？”阿星無奈地問。

  “啊，是的。”何羅忙不迭地把JIOJIO從阿星手裏拉出來，其它的須須尷尬地摳了摳地麵，但那塊觸須卻被他握在手裏，頗為不舍地揉了兩把，仿佛在回味那種被拉住的感覺。

  就，後悔。

  不該腦子一抽就收回來的，說這是樹枝然後拿給阿星當盲杖不香麽？

  阿星收回手，淡定道：“那快點走吧，早點回去休息，到時請你吃好吃的，我知道一家小店，那裏的東西可香了。對了，你喜歡吃什麽？”

  哇，這，兩個人一起吃飯，這豈不是約會了？

  何羅的又忍不住飄起來，這個發展這麽快的麽？

  簡直太、太棒了。

  那一瞬間，他再也不想走什麽漫漫長路了，他隻想快點回城，和新目標約會，這裏方荒山野嶺的，一點情調都沒有，怎麽配當他的約會場所？

  嫌棄之心一起，周圍的霧氣也飛快散開了，連那正在孕育中的詭異氣息，也在無聲裏消散。

  “好啊好啊，我什麽都喜歡吃。”何羅簡直太喜歡他了，這麽溫柔體貼。

  阿星於是又和他說了起來，聊自己曾經在白霧裏執行過很長時間的任務，那時候啊，就喜歡采集一些能吃的東西，帶回家用特殊手法處理後來吃，他有一個朋友不是太喜歡吃這東西，但朋友的戀人卻是特別喜歡。

  說到朋友，何羅又想聽他講故事了，便問道：“你朋友很多啊，先前我們遇到的那個叫烏拓的，也是你認識的人麽？”

  “這個故事啊，就比較複雜了。”阿星整理了一下思緒，給他講道，“在上一個曆史線裏，人類在付出巨大的犧牲後，開始形成了不同的聚集地，我們東國還好，勉強維持起了秩序，保護弱者，大家都相信災難總會過去，隻有團結才能生存……”

  “可是很多其它的聚集地，已經變成弱肉強食的地方，他們相信強者大的力量才是一切的基礎，這樣的聚集地，普通人的生存機會，可想而知。可是，人類的強大，從來都是組織化和社會化，沒有一定的人口基礎，很多‘強食者’在肆意犧牲迫害普通人後，聚集地的人心、物質，都不夠抵擋越來越大的危機，在最後，他們會發現隻剩下寥寥的嫡係，根本不足以支持自己在霧氣裏生存。”

  “這些人會強行穿越霧氣的阻隔，前去其它的幸存城市，但已經高高在上的過的人，很難再讓自己屈居於他人之下，所以他們又會成為不穩定因素，給別的城市帶來麻煩甚至災難，這種情況出現幾次後，他們就成為了‘流浪者’，被所有城市拒絕，隻能在霧氣裏流浪。”

  “這樣的人多了，他們就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末日之中的結社組織，給自己起名‘末日會’，認為自己才是人類的未來，他們會像蝗蟲一樣，找到小一點的聚集區，占據那裏，研究、消耗、使用完所有人口和資源後，尋找下一個聚集點。”

  “他們對人命的肆無忌憚，自然讓他們在‘普通人類獲得靈能’這種課題裏獲得大量的資料，這自然引起了其它大型聚集地的垂涎和敵視，到後來，他們被其它的聚集地，聯手毀滅了。”

  “末日會此成為曆史，這就是剛剛那人的來曆，他是末日會的門徒之一，前期聽說有過不堪回首的被實驗經曆，但後來，他成為那個城市的頭目，將自己的所有仇恨都發泄在了普通人身上，最後城市毀滅，他也成了流浪者，在末日會的最後一役裏戰死。”

  這個故事說的很簡單，忽略了很多故事劇情，不過何羅並不關心這裏，隻是有些好奇：“那他先前那麽詛咒你，是因為上次也是被你殺的麽？”

  “那倒沒有，我們東國聚集地有何羅存在，末日會一直都在努力向我們示好，並且希望成為何羅的信徒，很多資料都直接給我們，隻是當時我們麻煩並不少，沒有理會他們罷了。”阿星說。

  這樣啊，何羅正想再問一下，卻發現阿星突然停下來，露出思考的神情，便問道：“怎麽了？”

  就見阿星仿佛恍然大悟地問：“開始你說你叫何羅，我以為隻是普通人崇拜何羅所以改的名字，可是現在一想，你能自由來這，難道真的是那位何羅——”

  終於有人認可我是真的了！

  何羅超興奮的，於是抬頭挺胸，正要官宣……

  但這時，隻聽阿星遲疑道：“那諸晨……”

  何羅頓時一驚，聽說人類都是一夫一妻，他要是去見了諸晨豈不是和阿星就沒什麽戀愛方向的發展可能的？那諸晨是很合他審美沒錯，但畢竟還沒吃到嘴裏，隻是憑借一個畫像腦補過，萬一那是個被P過的照騙呢？

  思緒電轉，立刻打斷道：“我不認識諸晨，我也不是那個何羅啦！”

  阿星哦了一聲，也沒說失望還是怎麽的，就淡淡道：“這樣麽……”

  “是的，我是普通人啦，隻是有一點異種能力而已，天災什麽的，與我無關，”何羅立刻一推四五六，“諸晨是誰我也不認識，阿星你別亂想，我不會去喜歡什麽諸辰的。”

  “……”阿星一時被堵住了，隻能的無奈地撫額，應道，“好。”

  何羅頓時快樂得不行，伸手拉住阿星的手：“嗯嗯，阿星你對我真好，快快，我們回去哪，城裏的可比這好玩。”

  阿星的速度哪裏是他的對手，幾乎是瞬間就被拖著跑了。

  ……

  等兩人走出大霧時，阿星都有些氣喘了。

  “居然不是在海麵。”何羅好奇地左右張望著，“我們直接到城郊了啊？”

  “是的，霧氣從海上蔓延過來了，但到了大陸上，霧氣的蔓延就會被克製很多，至少兩三年，臨海市是沒有被霧氣吞沒危險的。”

  但沒有了大霧對信號的幹擾，幾乎是瞬間，阿星的通訊器就飛快地響起來。

  何羅正等著他接呢，便見他將通訊器和先前采集的菌絲樣本還有種子，放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用一塊石頭壓住。

  何羅不由得困惑了。

  阿星拍了拍手上的沙，平靜道：“會有人來拿的，我先帶你去吃東西吧，否則他們又會攔著我問東問西，浪費時間。”

  “有道理！”何羅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阿星你人真好，走吧。”

  於是兩人順著海岸離開。

  過了不到兩分鍾，就有直升機狂奔而來，沒有發現目標人物後，機上的人忍不住破口大罵那諸晨簡直無組織無紀律。

  ……

  臨海城的地鐵交通並沒有停運，整個城市畢竟還是需要通信、食物、電力、水力的運轉的，隻是每個人都來去匆忙而已。

  薑家食鋪就在一處很小的巷子裏，屬於將一個用過道改出來的縫隙房，在曾經寸土寸金的臨海市，這家食鋪的一家四口就擠在這間隻有四十平不到的小店裏，有一半被隔出躍層，仿佛二十世紀的平民窟，看起來又舊又老，全然沒有二十二世紀精致與繁華。

  不過這個老破小，卻是在一個超級金貴的學區裏，這個老破小，還是如今的房主耗盡積蓄換來的首付，還要還債十年才能還完呢。

  老薑穿著圍裙，給兒女煮了一碗泡椒雞雜麵，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一樓的桌椅上看牆上的電視投影——他老了，已經看不清手機上的小屏幕，更喜歡看到大電視。

  兩個兒女各自吃得呼嚕起來，電視主持人的喜悅的聲音成了他們的背景音。

  “快訊，守望者特別小隊已經從霧氣菌絲中發現‘噬菌體’，它是一種可以侵襲細菌的病毒，可以有效控製患者的肺部病菌侵襲。在使用‘噬菌體療法’後，臨海市七千多名感染者都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這是我們對抗天災的巨大勝利……”

  老薑聽著新聞裏傳出的好消息，臉上的皺紋瞬間都舒展起來，連在吃飯的兒女們也都發出了興奮的尖叫。

  周圍的家庭也有傳來喜悅的聲音，那是心底大石的落地，那是對未來的希望，那是安寧生活的繼續。

  “從下午六時起，臨海市將迎來解封，請大家保持克製，另外，七千多位感染者因為被蝶卵寄生，需要更換全身血液救治，臨海市血庫告急，希望有能力的市民，能去就近醫院獻出愛心……”

  老薑一聽，立即放下手裏的碗，解開圍裙：“小山，小莞，你們看著家，我去趟醫院。”

  “老爹你這血質量不高，我去吧。”長子放下碗，“我吃完了，你繼續吃吧。”

  “我也去吧，多一個人多點力量。”小女兒做了個擴胸運動，“爸你吃完，別浪費食物，這可是你以後說得最多的話啊。”

  老薑一下就不開心了：“一個個的，翅膀硬了是不是，我還沒死呢，一塊去不行麽？”

  就在他掙執時，門簾被掀開。

  “老板，來兩碗招牌魷魚麵。”一名少年牽著另外一個人，緩緩道。

  “沒有！”老薑頓時不喜，但他還沒說完，長子就懟了回去，“你什麽意思，何羅那麽可愛，怎麽能吃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