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三如果起來，肯定會跟大隊裏麵的人告狀，說趙風眠用鋤頭打他。但是張小三如果起不來，回到自己家裏麵，躺在床鋪上睡死了，萬一這天有人看到了張小三昨天晚上來過這裏，那他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就算他解釋都沒用，畢竟在大家看來，一個人的性命永遠比一條狗要重要的多。

  一人一狗來到了大堂。

  張小三正在給大家盛稀飯，看到趙風眠來之後，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冷哼一聲表示不屑。

  唐小喵看到張小三這樣子的情況，就知道他是把昨天自己做的事情當成了夢，心中多少鬆了一口氣。

  趙風眠看見張小三的這副表現撓了撓頭，有些懷疑。

  昨天晚上該不會是自己做夢吧？

  趙風眠打了一碗稀粥，自己喝了一口就留給了唐小喵。

  唐小喵也沒有拒絕，雙手端起浠粥“咕嚕咕嚕”的喝下去。

  隻有掙工分掙的最多的人才可以得到當天的肉吃，每個工種得到的工分都不同，種田的工分一天是五個工分。而趙風眠的工分特別低，每天才兩個工分，每天就隻有兩碗稀粥可以填肚子。除非趙風眠願意用自己手裏麵的工分去換食物，要不然每天分配的食物都有限。

  一開始的時候趙風眠還抱怨過怎麽一天就隻有兩碗稀粥，被張小三王小二之類的人懟“以前他們可是吃米糠”的後，趙風眠變得老實了，現在隻要每天有吃的，他都不挑剔。

  隨便什麽吃的都可以。

  原本剛開始的時候胃並不適應，大晚上還會餓得咕咕叫。後來也許是吃的多了，除了力氣變得渺小，頭暈腦脹外，倒是不覺得有多麽餓了，隻不過身上瘦了些，但是還是比其他皮包骨的農民要好的許多。

  喝完粥，趙風眠回到小磨房裏麵磨豆子。

  日子一日比一日平靜。

  過了將近十年的時間，趙風眠像平常一樣的幹著活，推著石磨，磨著豆子。

  王小二提了一桶最新的豆子回來遞給趙風眠。

  趙風眠非常從容的接了過來。

  他已經習慣了現在這樣的日子。

  空氣中有一陣陣的寧靜。

  過了很久很久，趙風眠豆子都快磨完了。王小二還一直在小磨房。

  趙風眠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王小二。

  王小二拉了一把椅子坐著翹上二郎腿，抖著腿嘲笑道，“趙風眠，你還不知道吧？我們村裏麵來五個知青，個個都是文化人，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是上過幾年學堂的？也不知道跟他們比怎麽樣！”

  趙風眠漫不經心地繼續推著石磨，不知道王小二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然後呢，你想要問什麽？”

  王小二嘴角勾起了一抹嘲笑，有一些不屑的說道。

  “你書讀的再多又怎樣？你還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幹活，就像那個幾個知青，他們要是乖乖聽話還好，我讓大隊給他們安排一些工分相對較多的活，他們要是不乖乖聽話。”王小二冷笑一聲，“哼，我就讓他們跟你一樣幹著一樣的苦力。”

  趙風眠繼續麵無表情地推著石磨，可是等他再推，才發現原來豆子已經全部都磨完了。

  趙風眠把已經推完的豆漿桶遞給王小二，“給你，拿去吧。”

  王小二眼神冷漠的看著豆漿桶，嘴角繼續勾著，似有似無的嘲意，“趙風眠，你不知道其中有一個女知青，長得那叫一個好看，你說說，我要是讓大隊給她安排在我的下麵會怎樣？”

  趙風眠一臉冷漠的語氣。

  “與我無關。”

  王小二嘴角輕輕一扯，眼神更加嘲諷，“對啊，我差點忘了你已經不是地主了，你娶不到老婆，以後你就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我們娶漂亮的老婆。”

  趙風眠臉色依舊冷漠著。

  “我都說了與我無關。”

  王小二聽到趙風眠重複了兩遍才反應過來。趙風眠根本不在乎什麽女人，以前他當少爺的時候指不定碰過多少的女人，說不準還有去花樓逛過的時候。

  王小二自討了個沒趣，板著一張臉走了。

  趙風眠看見他走了之後才走到旁邊，停下來詢問旁邊正在曬著太陽休息的唐小喵，眼神中充斥著對於新知識的渴望。

  “唐小喵，什麽叫做知青啊！這個是什麽新名詞嗎？是不是洋人那邊傳過來的詞？”

  唐小喵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聽到他這樣的問話，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他說道。

  “知青，就是一些受過高等教育，像你一樣上過學堂的年輕人，從城市回到農村去建設家園。”

  趙風眠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模樣。

  “我知道了，這些知青就是跟當時的地主差不多是吧？因為家裏麵沒什麽強硬勢力，就被新的勢力推翻在地，不得不從富饒的地方，前往偏僻的農村。”

  唐小喵腦袋中想著趙風眠的記憶思索解答方法，麵上看著趙風眠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想了想，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吧，這些人都算是犧牲者，確實和當時的地主差不多，他們要是能夠抓緊機會回到原來的地方，那會比你當地主的時候好的很多。”

  趙風眠聽到唐小喵提起當地主的那段曆史，眼神不由的變得晦澀。

  小磨房外頭突然來了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手裏麵提著一大桶的黑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同誌你好，你就是趙風眠吧？我是知青李止婷，這個是隊長讓我來提給你，隊長說天黑之前要解決掉這一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搞定，如果不能搞定我來幫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太大還是小磨房裏麵的光線太過黑暗，趙風眠看著她的一口大白牙，突然間有點晃了神。

  多久沒有見到這麽白的牙齒了？

  好像是很久了吧。

  這幾年看著其他人的一口黃牙，他都以為自己接受了現實，除了唐小喵。

  想到這裏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眯著眼睛，有著些許睡意的唐小喵，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隨後回過頭看著李止婷，他笑得很淡定。

  “對，沒錯，我的名字就叫做趙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