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燁挑起眼皮看了周而一眼。狹長的眸子裏不顯情緒。

  “周而，…。”

  “好了。沒必要。”

  長燁打斷周而的話，眉目中一片了然，自是了解周而想說的話。

  他揮揮手，周而便坐了下去，周而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長燁的意思，他眼神略過瀲月，及幾位長老。

  心下自是了然，自己的作為確實多此一舉。

  “這空缺的長老之位，就由瀲月擔任吧。”

  長燁接著道，目光淡淡掃過幾位長老。

  “可有異議？”

  長燁自帶的氣場強大，幾位長老對於瀲月自是滿意的。

  “我等同意。”

  三位長老異口同聲道。

  “瀲月。”

  長燁淡淡地喚了一聲，瀲月從坐上站了起來，朝長燁拱了拱手。

  “瀲月在。”

  “今後便由你擔任這長老之位，具體的內容，我會讓嘯月跟你細說，以後嘯月手裏的精兵便交由你來管理。”

  一旁的侍衛把屬於長老的印章送到瀲月麵前，瀲月伸手拿了起來，感覺自己忽然自由了。

  長老之位，能給瀲月帶來自由的太多。

  “瀲月遵命，定不負閣主所望。”

  瀲月與西月回到自己的院落的時候，已經月上梢頭。

  無痕也在院落了，她高興地跑到無痕麵前，伸手抱住了無痕。

  無痕眼眸裏帶著微光，雙手放到了瀲月背上，低頭看了一眼懷裏女子的靠在自己胸前露出的半張小臉。

  瀲月臉上的笑容燦爛，眉眼彎彎，沒有半點煞氣的模樣，他喜歡這樣子的她。

  輕鬆而快樂的。

  西月站在一旁看著相擁的兩人，心底事既高興又微酸。

  孩子大了，終究是會跟別人跑了。但又替她高興，她沒有吭聲，默默地往一旁走去，把院落留給了這相擁的兩人。

  “我做到了。”

  瀲月喃喃地開口。耳邊是無痕穩而有力的心跳聲。

  “我們可以地在一起了。”

  無痕的大掌輕輕地拍著瀲月的背，低低的回了一聲。

  “嗯。”

  風吹落一樹的繁花，片片的花瓣隨風而起，紛飛在空中，最後落到了塵埃之中。

  美麗而夢幻，似幸福，似別離。

  五個月後，戰火被虹國挑起。

  整片大陸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虹國來勢凶猛，大有孤注一擲的預兆。

  兩國的邊界早已亂成一團，哀鴻遍野，戰火所到之處，彌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

  也不知道虹國與其他幾個小國是如何談判的，一時之間，烽火四起，基本是在鬱國的各個角落內。

  瀲月一身戎裝，騎在馬背上，一身的血跡，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別人的。

  這場大戰已經延續了五月有餘，轉眼又是第二年的仲夏。

  她還沒來得及正式開始處理長老的事務，就被長燁分配到這鬱國的一偶。

  而無痕本是與她一同前往的，隻是在一個月前，無痕收到白曉雲的信件後，便匆忙趕了過去。

  白曉雲那邊需要支援。

  而她帶領的軍隊如一條巨龍，又直直闖破了虹國的兩個城池。

  虹國本就是有備而來，這場戰爭早已注定會血流成河，注定悲壯。

  金戈鐵馬，瀲月看著自己麾下的人，慢慢地減少，虹國的兵一個個地倒下。

  眼底深深沉沉，殺戮最開始的目的是什麽？

  她有片刻的茫然，手中的劍卻未曾停頓，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鬥。

  這是上位者的鬥爭，亦是每個人對於未來的鬥爭。

  再破了一座城以後，她將虹國的旗幟一劍揮落。

  沾滿血跡的旗幟，從城牆上落下去，落到被染紅的土地上，被殘餘的戰火吞噬，最後化成一團青煙。

  她抿著唇，看著城內城外滿地的屍體，心裏沉甸甸的。

  忽然覺得頭痛無比，心口出的封印似乎要破碎開來。

  她眺望著東邊，在那邊是烽火連天，無痕與白曉雲，長燁及西月，還有龍崖和紫蘇，胡婧與趙武。

  他們都在經曆著一場無法避免的惡戰。

  辰溪站在瀲月身邊，這幾個月的並肩作戰，他越發欣賞她。

  堅毅，果敢，冷靜，都是瀲月的特質。

  瀲月的臉色有些蒼白，基本上是連續幾個月的激戰，存活的人越來越少。

  苦了百姓，放眼望去，這片大陸已經滿目瘡痍。

  “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

  辰溪忍不住開口。

  “不用。辰將軍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下，後麵的將是一場惡戰。”

  瀲月的口氣淡淡，幾乎不帶著情緒。虹軍似乎有援軍到了下個城池了。

  “報，有東邊的來信。”

  一小兵跑上了城牆。

  瀲月回過頭，從小兵手機接過信件，她看著上麵的字跡，心頭突然變得柔和。

  無痕說他會過來。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若冬日裏撥開迷霧的暖陽。

  辰溪眼底的顏色更深，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信件，終究緩緩下了城牆。

  瀲月休整了一天，也知道虹國的軍隊退到了下一個城池。

  她走在城裏，看見一個個神色空洞的百姓，都隻剩下一些老幼病殘了。

  其他的，都成了自己的劍下亡魂了吧，上一個城池的將軍逃亡的時候，用了城裏的百姓當了擋箭牌。

  兵荒馬亂的年代，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她蹲在一個小女孩麵前，小女孩怯怯地看著她，看著她手中的劍。

  最後那份懦弱變成了利刃，張嘴在她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瀲月卻任由她撕咬，感受著溫熱的眼淚從女孩眼裏落到她手背上，直到身邊的士兵把那女孩子拉開。

  片刻後，瀲月緩緩地站起來，目光再度變得堅毅。

  她發誓，她要加快步伐，這樣，才能早日還世人一片安穩。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報，前方有虹軍來襲。”

  一小兵匆忙地出現在瀲月麵前。

  瀲月合了合眼，想起無痕之前在信裏說的，現在已經進入了最膠著的時刻。

  “即刻集合，還天下太平。”

  瀲月沉聲道。

  虹國不肯停戰，寧願死磕，也不停戰。

  而胡婧，也希望統一這片大陸。所以，他也不會停。

  那麽就唯有以戰止戰。

  烈日在瀲月頭頂燃燒，那雙晶亮的眼，帶了些滄桑，更多了份歲月的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