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九天麵上忽地一紅，道：“沒什麽。”

  劉珊珊抿著唇，垂眸一笑，蒼白的臉頰上竟也透出一抹薄紅。

  一旁的劉複將二人神態盡收眼底，雙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施主任又過來，給劉珊珊做了各項檢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帶著醫生們出去了。

  戰九天見狀道：“劉先生，劉小姐，那我也告辭了。”

  聞言，劉珊珊似乎有些著急，張了張口，卻因發不出多大聲音，隻是用焦急的眼神望著戰九天。

  戰九天會意，忙俯下身來。

  劉珊珊將嘴唇靠近了他的耳朵，幾乎是用氣聲吃力地道：“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戰九天一怔，其實他又不是醫生，劉珊珊有雲林的醫生看護，照理說是不需要他常常過來了。

  但扭頭碰上劉珊珊期盼的目光，他又實在不忍拒絕，隻得點了點頭，道：“我有空就來看你。”

  劉珊珊眼睛彎起，將頭低了下去。

  見她這幅神態，戰九天心中不由得又是一動。

  劉複瞥了眼女兒，起身道：“戰先生，我送你。”

  兩人出了病房，一起到了走廊，忽然一陣哭聲響徹了整個走廊，卻是一個四十左右，穿著樸素的婦女正坐在地上大聲哭嚎，她的雙手緊緊抱住了一個醫生的腿，任旁人如何拉扯，也不放開。

  “醫生！我求求你，我求你救救我家老漢吧，他是我家的主心骨啊！”婦人麵皮黑黃，滿臉風霜痕跡，顯然並不是什麽富裕的家庭。

  這樣的場景在醫院裏，其實是屢見不鮮的。

  被她抱住的醫生一臉無奈，道：“你別這樣，你先起來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也無能為力啊。”

  戰九天皺眉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那醫生歎道：“她老公是我的一個患者，尿毒症晚期，最多隻剩下半年了。”

  那婦人嗚咽道：“我全家都指著他過活，孩子還在上學，醫生，我求你救救他吧。”

  那醫生低頭看她一眼，麵露難色道：“我當然很想治好自己的患者，但是你老公這個情況，隻有做腎髒移植這一條路，能不能等到合適的配型不說，光是手術的費用，最低也要十五萬，你……你連住院費都拖了好幾天了。”

  婦人眼神一呆，雙手不自覺地放開了醫生的腿，轉而摸向了自己的荷包，有些局促地重複著，“十……十五萬……”

  她的荷包裏隻有幾張破舊的角票。

  就算是五千塊，對她來說也算得上一筆巨款了，十五萬，對她這樣的家庭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半晌，她咬了咬牙，道：“醫生，求你救救我老漢，我回去賣房子，賣牛，去找人借，一定把手術費湊出來……”

  她一邊說，淚水一邊不受控製地滾落出來。

  家裏本就拮據，自從她丈夫生病以來，更是負債累累，哪裏還有親戚願意借錢給他們？

  戰九天低頭看了一會兒，正要開口，忽然胳膊被一旁的劉複扯了一把。

  劉複給他使個眼色，拉著他走到一旁，低聲道：“你想幫她，是不是？”

  戰九天沒有掩飾，點了點頭，他的確是心有不忍，況且這事也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如今洛家雖難，區區十幾萬還是不在話下的，光洛文文前天新買的那個名牌包，就遠不止十五萬了。

  劉複扭頭看了那婦人一眼，歎了口氣，道：“的確可憐，但是你聽我一句話，這件事咱們不能幫。”

  戰九天蹙眉望向他。

  劉複繼續道：“我也不是鐵石心腸，之前，我就是像你這樣，遇見可憐人，可憐事，就想著要幫一把，結果你猜怎麽著？幫了一個，其餘的人也一窩蜂地湧過來，世上每天都有那麽多人生病，我東華財力再雄厚，又能幫得了多少？結果，幫，成了理所當然的，不幫，那就是十惡不赦！”

  劉複悵然一歎，道：“那段時間，我大大小小總共花出去上千萬，你知道最後換來什麽？”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換來了罵聲一片，都說我為富不仁，見死不救，公關公司費了很大功夫，才平息了這場輿論。”

  戰九天默然，劉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戰九天沉默地隨著他離開，那婦人絕望的哀嚎聲漸漸被拋在了身後。

  快走到醫院大門時，戰九天忽然停下了腳步，道：“劉先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劉複停步，扭頭望著他。

  戰九天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希望你能暗地裏派人去幫她一把，直接把錢給她，不表明身份，就不會惹上麻煩了，你看行嗎？”

  洛家的錢他現在不好挪用，請劉老板出手是最合適的做法。

  劉複沉默著盯著他。

  戰九天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坦蕩一笑，道：“若是為難就算了，我自己再想辦法。”

  劉複沉聲道：“難道我剛才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

  戰九天沉吟道：“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我自然也明白，但是見死不救的事，我更加做不出來，我就算幫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幫一個是一個，這件事既然被我碰上了，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袖手旁觀。”

  他轉向劉複，道：“劉先生，你有你的考量，我理解，這件事你不必再理，我會自己解決。”

  說罷，他轉身打算離開醫院。

  “好，我答應你。”劉複忽然說道。

  戰九天回過頭來，有些詫異地望著他。

  劉複半開玩笑道：“不過這件事，可不能算在咱倆的人情賬裏，你對我女兒的恩情，別想就這麽一筆勾銷。”

  戰九天也笑起來，兩人之間更覺親近幾分。

  回到洛家，已經是夜裏，洛輝坐在沙發上，見了他，冷冷道：“喲，還知道回來。”

  戰九天見他這樣的態度，有些驚訝。雖然他並不稀罕洛家人對自己的態度好轉，但按他對洛輝的了解，經過了白天那場風波，洛輝對他應是巴結都來不及，怎麽會是這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