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7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45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2-11 02:40 字數:4681
弗陵自認為自己見識過了皇宮中驕奢淫逸,金迷紙醉,卻也還是頭一次瞧見,這民間的闊綽絲毫不輸給京畿。
難怪高繼後不願意讓自己娘家人進京。
就這般毫無節製地用度,到了京城怕是也熬不過幾日禦史大夫彈劾。
這樣一想便想通了,不過高繼後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也真是匪夷所思。
這般將自己娘家人也壓著也不擔心自己的後路。
現如今高繼後也沒兒子,沒依仗,自己離開後,那個被封妃的錦兒如今也快要生了。
當然,這一切要是沒再出現什麽意外的話。
弗陵迎風托腮,溫溫的和煦的風從眼前過,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微微凸起的肚皮。
若是那個肚子裏出來的是龍子的話,那可是極有可能成為大宋朝下一任皇帝的。
思緒不自覺有些瞟,以至於一身濃重的脂粉香氣過來時,直接將她熏得啊,把那味道的來源踢到九霄雲外去。
高佑祖結結實實地挨了她這麽一下,卻也不生氣,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手腳,卻還能夠躺在地上發笑。
也是好笑,一回來就迫不及待衝自己下手,被弗陵半哄半騙的,把他自己準備拿來助興的五石散服下。
那玩意弗陵之前隻聽說,未曾看過實物,不料今兒不僅讓她瞧了個新鮮。
隨便塞了兩個早有攀附之心的女人過去,便將他準備揮霍在自己身上的力氣揮霍光了。
紓解過後的人,周身泛著情事後的紅,嘴巴眨巴眨巴的,依舊渾渾噩噩地念叨著她也聽不清楚的話。
弗陵走過去,抬腳碰了碰對方的膝蓋,忍俊不禁一笑。
蹲下身去看他,也不知道能從這渾渾噩噩的人口中得來點什麽,但還是嚐試著搖他起來問話。
高佑祖似乎困得不行,赤紅著一雙眸子過來看她。
“小美人,你站得那麽遠作何?”
站得還遠嗎?弗陵覺得自己這都快挨著他大腿了。
考慮到這人吃了五石散又被榨幹了的份上,弗陵便體諒對方幾分,挨近幾分,繞有所思地看向他。
“小美人,這般看著我作何?是被本公子我的美色惑住了?”
弗陵:“……”
為什麽你明明這麽普通卻還是這般自信?
見過袒胸露乳的男人,隻不過個個都比他身材絕佳,這一身白斬雞著實吸引不了自己注意力。
高佑祖見她不說話,隻當她這是羞怯萬分才低眉垂眼的。
他躺在榻上,一隻腿曲起,另有一隻則是放在榻邊,腳後跟點著地,睡姿邋遢。
“方才見你一直望著窗外,是在想什麽?”
弗陵抱了抱手,蹲下身來看他,實在是詫異於他這種時候了還能有精力睜開眼。
“我在想你姑姑,高皇後。”
他不解:“想她做什麽?”
弗陵:“聽說當初是她故意在隋玉公主的簪花宴上設計你,不願讓你們一家進京的?”
高佑祖總算是見到了願意信任他的人,盯著弗陵看的雙眸中帶著止不住的歡欣:“總算是有個人信了,我還以後我要背著這個鍋一輩子呢。”
弗陵忍俊不禁,“為什麽啊?”
“哪有什麽為什麽,還不是我姑姑那個忘恩負義的擔心我們高家拖她後腿。”高佑祖喃喃,聲音發啞,整個人困得不行。
事情真是這般簡單嗎?
弗陵忽然自問自己,若她處於高皇後這個境地,在沒有皇子,隻剩下母族可以依靠的她為何要這般強硬地將自己的親大哥入朝為官的路給堵死?
弗陵搖了搖他手臂,半哄半騙地對他道:“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美人,你別搖我了,我暈。”高佑祖臉上泛起不自然的白。
見他虛得不行,弗陵好笑不已:“你行不行啊,這身體,未免也太弱了些。”
高佑祖微微睜開一隻眼,狹長的眸子泛起點漆的深幽。
“皇帝最怕後戚擅權幹政,當初你們桑家再如何謹小慎微,還不是被皇帝找了個由頭貶了,我那位姑姑便是杞人憂天,怕走你們桑家的老路,非得逼著我們不能去京城,害得我這滿身才華無處施展。”
弗陵忽然怔住,若有所思地看著這說話都勉強的人。
“你姑姑這是深謀遠慮,若不然放你們一家去京畿了,就你這家裏這些器皿,能禁得住禦史大夫幾句批?”
“那是我們家經商做生意有錢。”
“有錢?若不是因為你父仗著國舅之名,你家借著高皇後之勢,能讓你現在坐在一堆金山銀山上?”
高佑祖不可否認。
自己家中賺的錢確實多半是因為沾了皇親國戚的名義,可是,他們做的這都是正經生意,又沒說坑蒙拐騙,強買強賣。
見她那張櫻桃小嘴裏還在嘰裏呱啦地說著高皇後的好話,什麽好聽的高深的詞盡數從她嘴裏蹦出,高佑祖禁不住一惱。
“璋憲,好歹也是從那殺人不眨眼的深宮出來的,可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人?”
弗陵住了嘴,牙關緊咬,鳳眸斜挑看向這位。
“你這到底還要被她那張假兮兮的外表隱瞞多久?”
“左一句高皇後右一句高皇後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口口聲聲尊稱的這位,卻是殺了你親姑姑的元凶。”
······
“璋憲要是真出點什麽事,你們也別想好過。”
富貴一臉苦悶:“這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當時郡主給她使眼色,他鬼使神差地便出去了。
要是在現場,至少郡主被帶走後,他還能勉強去世子麵前勸一句。
“不願意看到,但你知道不會阻攔。”圓圓怒喝了一句,突見眼前又有謝家府衛圍困在前,破開重重守衛便要再次衝鋒陷陣。
然身後一襲黑衣悄無聲息地襲至。
在圓圓錯愕聲中,那高大身形已然逼進眼前。
“師妹。”
富貴:“阿武。”
圓圓:“……”
師兄怎麽也下山了?
富貴抱著那高頭大馬的壯漢:“阿武啊,你總算是來了。”
圓圓:“……”
這兩貨認識?
阿武一手扶著人,看著圓圓道:“世子讓我來的,圓圓師妹,咱們好久沒見了。”
不待圓圓問清楚他怎麽來的,又是如何投奔到謝玄道門下,阿武率領的一眾黑衣人已然將府內眾人盡數俘下。
富貴就知道有這神兵在世,他們定然會平安無虞。
他看了看他身後半個人都沒有,一時間也是錯愕:“那世子也來了?”
阿武:“世子沒來,他和人在下棋。”
富貴簡直難以理解,這到底是個什麽榆木疙瘩腦袋,都什麽時候了還能下得了這一副棋?
郡主不管了?
這要真不樂意管就幹脆一點,斬草除根,再也不見,可現在的情況是世子巴巴地跟過來,又遠遠地站在一處,麵上端著的是冷酷絕情,實則無不是在等著對方先低頭。
富貴簡直沒臉繼續去麵對璋憲郡主,更別提郡主身邊跟著的圓圓了。
然圓圓卻是習以為常,臉上早已沒什麽情緒。
實則於她而言,現在的璋憲壓根與過去愛慕謝玄道愛得死去活來的璋憲不是同一個人。
她就算再怎麽對璋憲打抱不平,都沒什麽作用,真正該知道的人已然不在這個世間。
阿武已然清掃了現場,轉頭正準備和自個師妹敘舊。
然對方撇開自己,越過她後獨自而去。
阿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琢磨不透師妹怎麽就對自己愛答不理的。
富貴拽著人連忙跟了過去:“郡主要緊。”
將那爛醉如泥的人從榻上拽下。
“人呢?”
高佑祖看著眼前這杏眸圓瞪的小姑娘,力道頗大,也不知道是吃什麽東西長大的,竟將他拽得毫無反手之力,委實覺得別有一番風情。
“小美人。”
一巴掌不假思索地衝他腦門過去,直接將人打得眼冒金星,嘴角出血。
阿武拎著那人脖頸將其拽起:“好好說話,再不客氣……”
圓圓趁勢踩上一腳。
“人呢,璋憲去哪了?”
富貴看得膽戰心驚,眼神閃爍。
這真是從同一個山旮旯下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這般默契十足。
高佑祖疼得嗷嗷直叫,又是叫侍衛又是喊救命的,可是此時此刻留給他的,也就隻有坦白從寬。
······
無論如何的嚴刑逼供,威逼利誘,對方始終一副死鴨子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幽幽哉哉,毫無畏懼。
也就打定了主意,認為他們現在不敢動他,可於圓圓而言,璋憲陰險狡詐的,既然有把握跟他同回,想必是有什麽法子能夠脫困。
但現在便是一點關於她的下落都不曾有,便不得不讓人膽戰心驚了。
高佑祖自認為自己客客氣氣地將人送進府邸,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這人怎麽走的實在是讓他費解,何況他們之間相談甚歡,一句矛盾都沒有過。
對於質問審訊,他是不怕他們對於如何如何,但好歹也是含住金湯匙長大的少爺,怎能容幾個侍衛就對他指手畫腳,簡直就是一點尊嚴都不給他留。
“人我真的不知道去了哪,我要求見謝玄道,你讓他有本事自己過來。”
圓圓哪裏顧得了去找一個滿心滿眼隻剩下黑白棋子的人來給他。
“是那帶走的你不知道哪去了。”冰涼的匕首抵上他脖頸,
高佑祖:“我太困,睡著了。”說罷,下巴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手中腳踝扣著的鐵環。
“有些進,能鬆鬆嗎?”
富貴尋思著這人好歹也是當地高皇後的侄子,要是真出點什麽事,未免於謝家而言是個不小的問題。
何況就稍微解開環子這點小問題,他勉勉強強還是能夠做決定的。
讓手上剛一有那個解開環子的動作,一道冷眼颼颼颼地如寒刃擲了過來。
富貴悻悻然地退開。
圓圓大跨步上前,道:“你睡著之前呢,璋憲又在哪?”
高佑祖煩躁道:“她當時還在我身邊,陪著我說話的,我們倆可相談甚歡了,要說她會離開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阿武摸了摸下頜,一時納悶:“你們,相談甚歡?說話用得著穿成這樣?”
富貴臉色慘白,著實不敢再胡亂往下猜測。
比起二人這想入非非的猜測,圓圓卻是鎮定自若了許多。
要說璋憲會吃虧委實不大可能,她之前都能有那麽大本事逃婚了,還能夠全須全尾地從兩大窮凶極惡的山賊手中脫身,委實不太可能會栽在高佑祖這種二世祖手裏。
隻是,她沒出事又怎麽會獨自離開?
她自己一個人又究竟會跑到什麽地方去?
若說會山裏,可山中啞娘並未給自己傳訊,璋憲已平安回去的消息。
“世子。”
富貴看著自身後突兀出現的人,忙躬身退至一旁。
阿武隨後走到謝玄麵前,將審訊得來的消息據實相告。
其中更不乏如何把這衣衫不整的人從榻上脫下,如何從他口中得來的,與璋憲郡主相談甚歡一事據實已告。
因將解救郡主的任務當成重中之重,如今卻辦砸了,他委實覺得難負重任,更是對不起世子於他的信任,更是義憤填膺地說個不停歇。
富貴真心希望他能夠適當地閉上嘴,可事與願違。
璋憲郡主當初可是為了幫世子才會主動落到高佑祖這種人手中的,若真的出點什麽事,那世子這輩子還不知道該得怎麽折磨自己。
同問為男人,自然清楚彼此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高佑祖麵不改色,繼續誇誇其談:“關於這一點,世子應該懂吧,就郡主這樣的美人兒,我要是不做點什麽,我還是不是男人了。”
“郡主的滋味,可真是讓人回味無窮,食髓知味呢。”
圓圓到底是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可聽到他胡言亂語說盡璋憲的壞話,即便那人如今已然不是璋憲,依舊讓她恨不得將這張爛嘴千刀萬剮。
卻是被阿武攔住了,畢竟世子在這裏,他可不能讓師妹的莽撞壞了大事。
“我說謝玄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我說來這麽多我都口幹舌燥了你還能紋絲不動。哦,差點忘了,我是今天才剛剛從璋憲郡主口中聽來的,你被……”
驟然的嗚嗚聲,隻是一瞬便泯滅於陰黯潮濕的地牢。
長刀從阿武腰間劍鞘拔下,直接取下那人左右手。
滿是腥臭的血液噴濺在地牢,刺目的紅色點燃了暗無天日的牢房。
長刀嗜了血,卻怎麽好像也沒有吃夠。
圓圓愣了一瞬,頭皮發麻地看著眼前接下來的一切。
先是手後是腳,再到身體,一寸一寸被削斷,說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人失了手腳沒了支撐,從架子上轟然倒下,首級落下磕出一聲巨響,血盆大口張開,血腥鑽入地板,血液滲入其中,一雙眼咕嚕咕嚕地亂轉著,唇角還在動,像是還有什麽未說盡的話。
長刀鋒利,此刻竟然也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