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18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16 00:09      字數:4673
  主事麵如土灰,不敢再置一詞,夾著尾巴飛速離開。

  弗陵看著他遺忘的圖紙,不禁挑了下眉。

  不過是隨便舉了個例子,有必要嚇成這個德行。

  她隻不過是將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假設了一遍,讓他們想別的辦法把隱患排除開來,他們做不到,自己隻能將那個所謂的獻壽禮蓮花台取消。

  也不知道這主事是有多希望提攜那木工,得知自己有意要將這蓮花台裁掉後,已是不下好幾次來求情。

  她不是什麽不留情麵的人,承諾過隻要那個木工能將隱患排除在外,自己定然會幫著將這人提供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可要是隻想出風頭,卻將麻煩全留給自己擔著,她自不是個傻的,不會平白給人承擔這種風險。

  弗陵正思忖著那木工的事,餘光驟然瞥見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你怎麽還沒走?”

  “有事。”

  語氣幹巴的,眼神清冷,不知道的還以為隻是路過問路的人。

  弗陵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垂了垂眼簾,看向桌上的圖紙。

  “有事便說。”

  謝玄道:“這裏說話不方便。”

  餘光瞥見周遭人路過時探尋過來的眼神,仿佛能從他們二人身上看到一出精彩好戲。

  弗陵無語地深吸了一口氣後,轉頭抱著圖紙走了。

  再這樣下去,風聲傳到隋玉耳朵邊,還不得舉著火把過來將她燒了。

  身後聽不見腳步聲,她回了下眸去看身後那人。

  如青竹般挺拔,衣衫在清風中擁著日光拂動,身影頎長,襯得那人越發清減。

  “還愣著做什麽?跟上啊。”弗陵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謝玄道麵色微微僵:“你又沒說。”

  沒說讓他跟上,誰知道她是不是不樂意見他的意思。

  弗陵看著這呆若木雞的蠢樣,嗬嗬兩聲:“呆子,你不用強行挽尊。”

  回到殿中,謝玄道看著被她結結實實擋住的門,劍眉微蹙。

  隻那人確定門窗緊緊掩上後,側過頭來看下殿中來人。

  “我還有要事要忙,所以你有什麽話趕緊說趕緊走。”

  謝玄道:“你方才是不是遇到什麽難題?”

  弗陵眉挑得老高,臉上也是老大不情願。

  “你偷聽我說話?”

  謝玄道:“又不是什麽聽不得的事。”

  弗陵嘴角一扁,走到桌案上將圖紙放下,背對來人:“我說,你來到底是有什麽要緊事找我?”

  謝玄道忽地一抿唇。一副沉默寡言的姿態。

  悄然無聲,落針可聞,便連呼吸都為之一靜。

  弗陵眉梢微緊,也不去看他,目光仍舊落在圖紙上,指尖點在某處打著轉。

  “之前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等找到合適機會就退婚,你現在這又是何必?”

  謝玄道不知何時已從身後走上前來,視線始終在桌上的圖紙上,便在弗陵忽然感覺到視線壓迫時候,那人陡然出了聲。

  “這圖紙上的問題是出在這裏。”

  “現在底部承載的木梁明顯缺失一根主梁,上麵設計又多,頭重腳輕,底部承重若再加大一倍,或能避免會倒下的隱患。”

  弗陵一頓,將圖紙合上。

  “你在教我做事?”

  謝玄道挑了下眉:“我隻是客觀地說出可能解決之法。”

  弗陵扯了下唇角:“這蓮花台是要放置在池子裏的,占地大,上麵鑲嵌著珠玉瑪瑙,耗資大,還要放上那麽多鮮花和蠟燭點綴,又是金又是銀又是花又是燭的,花裏胡哨的,看著便讓人皺眉頭。”

  謝玄道:“皇後壽宴,哪一件不就是鑲金嵌銀,討她歡心?”

  雖說是大實話吧,但他這語氣怎麽滿滿的嘲諷味?

  弗陵點點頭:“所以啊,有它無它都可。”

  “如果這物件設計的主人得知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導致他缺失受展的機會,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弗陵聳肩,語氣漫不經心。

  “他再怎麽想也不至於埋怨到拿刀子捅了你,否定這個方案的人到底是我。”

  謝玄道望著她,終是問出自己的來意。

  “聽說你要害我?”

  這麽直白?

  弗陵當即瞪大了眼,臨死前還要邁出一腳試探試探:“聽誰瞎說?”

  “反正有風聲傳出。”

  弗陵訕訕一笑:“別信那些鬼話,我最近忙著給娘娘籌辦壽宴,那有空陷害你。”

  謝玄道笑而不語。

  就在自己捉摸不準他的態度時,忽聽這人嘴邊陡然冒出一句話。

  她印象深刻,那是自己和隋玉公主的原話。

  不會真是隋玉那個腦袋充水的人自爆的?

  “還不敢承認?”

  弗陵往後退了兩步。

  謝玄道舌尖抵腮,壓抑著胸中翻滾的怒火:“放心,我不打你。”

  弗陵盯著他看,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就那樣狐疑地看他,語氣輕歎:“抱歉,對你來說的確是有些不地道。但我之前說過,會找個恰當的機會結束我們之間的婚約,我覺得娘娘壽宴那天就挺不錯的,就當你送她的生辰禮。”

  如若他同意的話,那這份生辰禮可謂是貴不可言。

  謝玄道朝他跟前走近一步:“所以你還是要這樣做?”

  弗陵麵上掛著假笑,垂在兩側的手心抵拳冒了冒冷汗。

  嗯,也不知道是那個多嘴多舌透露出去的。

  現在被他得知,哪裏還能照原計劃實行。

  “我有個別的法子,能讓你心滿意足退婚,我也不用被按頭成婚。”

  弗陵愣然。

  他知道了竟然不生氣嗎?

  這人什麽時候這般好說話了?

  謝玄道眼神毅然:“我很認真。”

  弗陵心底卻是止不住地發虛。

  瞧瞧,瞧瞧人家多麽實在。

  知道你背地裏要給人家設局陷害他,逼他顧全大局娶了隋玉,他還是這般冷靜理智地跟自己商量。

  這要是換成旁人,早就將自己剁成肉醬了。

  弗陵道:“但你總是要成婚的,老話說得好,成親還是要娶一個喜歡你的人比你喜歡她還要多的人,隋玉公主便挺好的,她從小到大都喜歡你的,為了你還刻苦去學了棋。”

  當年的璋憲還是同她一塊學的,就為了能夠與某人日後相處有相同愛好。

  隻不過能堅持下去的也就隻有隋玉。

  璋憲當時是覺得太難,自己又沒有天賦放棄的。

  知道隋玉還要堅持,她生氣過,知道她學有所成,更妒忌過。

  可又有什麽用呢,照隋玉當初的話說,就是不夠喜歡,若不然便是連赴湯蹈火都再所不辭。

  弗陵現在回憶起這些話,忍不住要起雞皮疙瘩。

  這隋玉公主的腦子可真是被門夾過了,為了一個指不定喜不喜歡你的男人還要赴湯蹈火,簡直好笑。

  思及此,弗陵臉上不禁也掛起了燦若繁花的笑靨。

  謝玄道眼神冷戾:“成不成婚,與誰成婚是我的事情。”

  弗陵垂了垂眼簾,語氣漸輕:“隨你吧。”

  “但,你說的辦法是......”

  ······

  轉眼便到了前高繼後壽宴那天。

  壽元詔帝還在前朝覲見來朝貢的使臣,此次壽宴不少異國他邦都遣使臣都來了,異常繁華。

  後宮雨花閣,作為壽宴主人翁的皇後已是與各家夫人小姐以是齊聚一堂,等著皇帝與宴便能開場。

  即便是到了壽宴當天弗陵依舊忙得不可開交,世家貴女那頭還總是給自己搞出各種麻煩事來。

  也不知道是哪家貪玩的小姐在雨花台的池塘邊險些落了水。

  等弗陵趕到的時候,那家小姐並無任何大礙,隻是被身邊一婦人戳著額頭罵,那鼓著委屈的腮幫,杏眸淬著盈盈淚水,看起來委屈至極。

  弗陵並未多加注意,視線便已落到水中兀立著的蓮花台上。

  作為獻壽禮,兀立池中的蓮花台的確奪人眼球。

  那日謝玄道提出重改方案後,弗陵便讓人將圖紙給木匠送去,要他重改。

  隻不過那送圖紙的宮女還沒將圖紙送到人手中,便聽說高繼後偶然看見那木匠的蓮花台設計草圖,喜歡得不行,點名要它在壽宴當晚出現。

  若非是顧忌著那蓮花台的隱患,她也不會特意到高繼後那裏多了一句嘴。

  哪知道別人不領情,還責怪弗陵不讓底下邊的人為她獻上壽禮。

  不領情也便算了,反正有她親自點名,若是出事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

  可那木匠還陰陽怪氣地說了自己一嘴,仿佛是自己要故意針對打壓對方一樣。

  是,他們樂意對高繼後歌功頌德就歌功頌德,自己再怎麽看不過眼便隻能直戳雙眼。

  她一開始本就存心思,無非就是好好完成,不出差錯。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伴隨著她將這樁惡心到心坎裏的任務完成。

  可弗陵現在一看那蓮花台便嫌棄得不行。

  鑲金嵌玉,嘩眾取寵,早晚得出事。

  隋玉公主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才從背後將他肩膀輕拍了兩拍。

  “你這眼神怎麽回事?”

  弗陵視線微垂,斂下心底的厭惡,這才回過神去看身後的人。

  “你怎麽穿一身白?”

  “不是你讓我有多楚楚可憐就多楚楚可憐?”

  弗陵抱手看她,自上而下地審視著她身上一身白衣,嘴角止不住一抿。

  “話雖如此,你不覺得這跟披麻戴孝沒什麽區別嗎?”

  何況今天還是高繼後的壽辰,這丫頭披著一身的白,臉上的妝容更是往病西施發展,這高繼後看了估計都得鬱結於胸。

  “你懂什麽懂,女要俏一身孝。”

  弗陵:“......”

  在這大喜的日子裏說這些,不太好吧。

  隋玉公主看了看她這一身半舊的衣裳,蹙了下眉:“那像你自己,忙到現在估計是連新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不快點去將你這身髒衣服換下來。”

  “多謝關心。”弗陵習慣性地微笑。

  她不過是前腳剛從禦膳房出來,後腳就聽說雨花台這邊的事,趕著過來了。

  累死累活,哪裏還能顧忌得上漂亮端莊。

  估計這就是高繼後的目的吧,不讓她再有機會在世家貴女麵前出風頭,便隻有如現在這般,往死裏磋磨她。

  看著這眼前還在顧影自憐的人,弗陵心底不由得想起了謝玄道那日過來所說的事,抿了下唇。

  “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前邊剛有宮人傳話說元詔帝已下朝過來。

  連皇帝都過來了,同行的自然少不得文武百官和使臣。

  謝玄道自然也在其中。

  多日不見,思之如狂。

  隋玉公主心中藏著那位,對著弗陵隻能擺擺手,急著要走。

  “我還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關於謝玄道的。”

  聞言,隋玉腳下一頓。

  “別告訴我你又不舍得讓人了。”

  弗陵輕輕一聳肩,搖頭道:“不是,擔心什麽呢,他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讓肯定是會讓的。”

  弗陵語氣輕頓,心底忖了許久,到底是沒敢將那日謝玄道和自己說的話脫口而出。

  無非是怕被謝玄道掐死。

  她肯定,那心狠手辣的人定然是做得出來。

  那日,那人冷厲的眼神看得她心底久久發顫。

  “隻是......”

  隋玉幾步近前,抓過她的手道:“別讓我聽什麽隻是隻是,璋憲,我可警告你,今天這種關鍵時刻你要是敢給使絆子,我讓你好看。”

  弗陵忍俊不禁:“喲喲喲,瞧把你氣的,放心,我答應過的事情是一定會盡力幫你實現的。”

  她把手輕搭在她手背上,掙開她扣緊在自己腕上的指尖。

  她眼神飄忽,始終不敢看她。

  “不管到時候宴會上發生什麽,聽到他說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陛下或娘娘問起,你隻需咬死你要斷發修行便可。”

  “是不是會發生點什麽?”

  弗陵唇角輕啟,道:“謝玄道那個人,你應該也知道,吃軟不吃硬,又高傲得不幸,眼底容不下一粒沙,今天這件事他事後肯定能想通,是大勢硬逼著他就範,說不定......”

  “他會恨我。”

  隋玉唇角輕輕一顫,眼神毅然地看向她:“這點我早就考慮好了,我不怕,隻要能得到他的人。”

  弗陵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勸說這個已經執迷不悟的人。

  隋玉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若他們真讓我去當尼姑怎麽辦?”

  她不過就是打個比方,怎麽就那麽會順著杆子往上爬?

  “你覺得你父母舍得?”弗陵就差掀開她一記白眼。

  “當然不舍得,我父皇可是說過我是他最最寵愛的公主,毋庸置疑的。”

  弗陵拍了拍她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了句:“去吧。”

  隋玉卻是因她這怪異不解的態度疑惑出聲:“你忽然這般深沉讓我覺得古怪有問題,你真的不會誆我?”

  弗陵抿了抿唇,攥了攥拳心看她:“你別給臉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