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見她風風火火地翻箱倒櫃找衣服，心下忽然陣陣發麻。

  上一會，她也是忽然沒有預料一般，就說要出門，而且來的還是臨江王府，便給自己當頭一個棒喝。

  現在她忽然又說要出門，還是同樣選擇三更半夜這種時候。

  “為什麽啊？咱不能明天再去嗎？”

  以前在高家府上，早上讓她出門，她說日頭曬，不想動。

  那天晚上她卻主動提出要出門，還是爬牆出去，到別人家的牆頭上來，尤其這家還剛剛死了人，簡直是要將她嚇死。

  後來就算沒遇到什麽危險，也沒被人給抓住把柄，她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今天她又提大晚上出門。

  這不是不怕死，這是反反複複在懸崖邊上自找死路。

  小易心底是拒絕的，囁喏地動了動唇：“這麽晚了，咱要去哪啊？您能不能先跟我交一個底？”

  弗陵笑而不語，繼續自己翻騰箱子找東西，看她的衣櫃裏除了自己的裙裳外就沒有旁的。

  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高宅，出嫁那天走得急，什麽東西都沒來得及帶。

  弗陵拍了下額頭，轉過身對小易說：“給我找一件男裝吧，別被逮住了，日後咱無顏麵回王府。”

  小易幾步上前，心驚膽戰地拉了拉她的袖口。

  “小姐，您又要出去啊？”

  弗陵微微笑地看她：“什麽叫又啊，這才第二回，而已。”

  “小姐，您到底是要去哪裏啊，你還是提前跟我交個底。”

  話雖然這樣說，但手上卻不耽誤她給自己找衣服。

  可一個女孩子家，若不是必須必，誰故意去做一套合身的男裝。

  弗陵忽然想到，說：“可王爺不是有？”

  小易皺了皺眉：“王爺的衣服，好像也不適合您吧。”

  在她印象中，臨江王畢竟武將出身，身材頎長，高大偉岸，又常年領兵出征，就算有衣服也很難適合她一個女兒嫁穿吧？

  弗陵眼神幽幽地朝著她看去：“你是在拐著彎的說我矮嗎？”

  “不是。”

  小易見她執拗得很，又說不動她，隻好道：“不是，奴婢現在就給您找。”

  今天早上在給房間打掃時，便看著這件從裏至外到處都充斥著王爺的氣息。

  心底便膽戰心驚的，又因為顧忌著王爺已經仙逝，是以便將衣服盡數給收攏到旁的房間裏封存起來。

  衣服放在那裏她都是清楚的，可是強行要從裏頭挑選出一件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卻很難。

  勉勉強強才從箱子底下給她找出了一件，約莫是王爺十四五歲時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還也不顯得太過寬鬆。

  “你看這一套怎麽樣？雖然有些舊了，但和您還是勉強相稱的。”

  弗陵盯著衣櫥搖了搖頭，說：“咱這王爺品味可真單調，這裏頭衣服顏色都一個樣，選什麽都沒差。”

  話雖如此說，還是將她遞過去的衣服拿在身上比劃了一下。

  “就這樣吧。”

  小易聽她方才說的那話，心底忍不住有些發毛，壓著聲音道：“小姐，咱晚上別總說過身之人的什麽，有些時候，奴婢總感覺王爺還留在這個宅邸裏，未曾徹底走遠。”

  弗陵但覺好笑，“你還能感覺到這些？”

  走到屏風後將衣服褪去，換上男裝。

  “不是。”

  小易揪著手，頭皮微微發麻地走上前去。

  “奴婢隻是感覺這個王府裏陰深深的，而且昨晚，奴婢昨晚起來上夜的時候，好像感覺到您房間裏有什麽異動。”

  “奴婢以為您是有什麽事，想進去找您，可進到房門口，隻看到朦朧的燈光下，您床邊，好像站著一個什麽人，一直望著您望著您，一直不動。”

  “遠遠看起來像人，又不像是人，昨天是什麽日子您也不是不清楚，又是您的大婚，又是王爺出殯的，那時候奴婢真以為......”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冒著虛汗，牙床在打戰。

  “當時奴婢嚇得差點尖叫起來，以為真出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可再定睛一看時，又什麽都沒有。”

  弗陵走出屏風外，撣了撣衣袖，忍俊不禁地看她現在這一副犯傻的樣子。

  “你是不是半夜做噩夢了？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起來過。”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弗陵指尖曲起，扣了扣她額頭：“少看些亂七八糟的書，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鬼。”

  小易點點頭。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自然是不怕的。

  自己也有沒有犯錯事，就算王爺找上門來，也不會將她們主仆倆個怎麽樣。

  弗陵忽然問起：“你當時看到了王爺的相貌了嗎？”

  小易忽然一臉苦笑，她都本打算將這件事忘得徹底的，可她一句話兩句話的，就把記憶最深處的恐怖回憶給自己牽扯出來。

  “您不是不信嗎？”

  弗陵走到西洋鏡前，打理起衣服領口，笑說：“不信也不妨礙我問啊。”

  小易思忖了許久，說：“一襲深衣，衣上帶血。”

  “奴婢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她回憶起當時的畫麵，毛骨悚然。

  弗陵看著鏡中人，怎麽看衣服還是有些寬鬆，但現在也沒有時間。

  等過段時間讓小易拿去改一下，畢竟以後出門才方便。

  “別亂想了，人死就是死了，魂魄也歸了幽冥，你昨天怕是忙活大婚的事太累了。”

  弗陵拍了拍她肩膀，很肯定地說道：“怕什麽怕，要真回來了，也該來找我，被你瞧見了算什麽事？”

  小易想想也是，隻是昨晚真的有些不想做夢，可讓她說出個所以然，又不敢繼續深想，怕晚上再做噩夢，夢見一些不好的。

  小易見她一直在扯袖口，這才看見衣服內另藏玄機。

  “這裏怎麽有一個鐲子？”

  “差點忘了告訴你，今天進宮的時候，太後娘娘賞賜的。”

  小易眼眸晶亮，詫異道：“真好看，太後娘娘肯定很重視您。不過小姐您長得看起來乖巧可愛又懂事，誰不喜歡。”

  “隻是看起來嗎？”

  不過說起這鐲子，弗陵便順帶將昭華公主的事言簡意賅地提了一嘴。

  “因為這個鐲子，我怕是將昭華公主給得罪了，以後還是少進宮才秒。”

  小易卻道：“怕什麽，以後進宮要是遇到什麽事，也能有人罩著您了。”

  弗陵捏著手腕上的紅玉手鐲，擰了擰眉頭道：“穿男裝，帶這手鐲太奇怪了。”

  她嚐試著要將手鐲取下，可始終褪不下來。

  她起了火，更加有力地扯著腕上的手鐲。

  “小姐，脫不下來就別硬脫，你把手都拽紅了。”

  “那怎麽辦？我一個大男人穿戴這些女人的東西，還不是被人一看就識破。”

  小易掀了掀眼簾看她這一副唇紅齒白的模樣，歎氣說：“本來您這樣的長相，一看就能識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