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的歎息聲漸傳漸遠。

  “突然就給我搞上來了，可這跟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樣。”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叨叨了，無非就是想象的和現實中有些許的落差，可這畢竟是修仙啊，別人就算是想要這福氣也要不到。

  清瑤仙長忍不住道：“那你想象的飛升上天是什麽樣子的？”

  “至少，恢弘大氣氣勢磅礴百姓歌功頌德，畫麵唯美記憶深刻。”

  而不是在大街上忽然給人上演魔術表演，不知道自己走後，百姓究竟把她魔化成什麽樣子。

  “想多了吧，孩子，我為了你能上來陪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後門，要不然等你，都得等到你人老珠黃。”

  清瑤仙長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臉：“孩子，真等你修成十萬功德，那時候你都已經老了，在仙女堆中都要被喊一句大媽，像我這樣。”

  合著自己這麽多年見識過的人還不夠十萬？

  “其實也還好。”

  弗陵瞧她麵容，似乎離當年送走她的時候未有過任何變化。

  “可你這個時候正是你不失去少女的清純嬌柔，又不失去女人的嫵媚，曆經世事滄桑初心未改的時候，將來不知道多少男仙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弗陵納悶：“我修仙問道就是為了這個？”

  清瑤仙長幾欲翻一個白眼過去：“怎麽？不想上天了？”

  “可是這樣猝不及防，我都沒把後事交待好，我今天剛約了人打算談生意。”

  清瑤仙長恨不得戳開她腦門看看這裏頭究竟裝了什麽東西比修仙問道還要重要。

  “呦，聽你這話，合著你這些年把修仙問道的精力全給放在做生意上了？難怪這麽多年了身上依舊有凡塵氣息。”

  弗陵：“我要不多開源節流，還怎麽維持孚安堂的開支？”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記掛那麽多有什麽用？”

  弗陵一時無法反駁。

  好在她之前一直無法選定繼承人，那麽大一筆家業，真不知道放在誰身上能沒有私心。

  曾在遺書第十稿中寫了，財產充公，如今想來皇室中人都已經收到自己那一份遺書了吧。

  “我本來還計劃著今年冬天去北地把阿嫦帶回來，她在北地太苦了，納不耒對她不好，她又身懷有孕，北地天寒地凍，她又最不耐凍，我本來還想著，接她回來，孩子一起養，總不至於在那邊受大老婆的氣。”

  清瑤仙長：“這就是活著，眾生皆苦。”

  弗陵抿了下唇，抱著膝蓋蹲在雲層上。

  “招財也還在下頭。”

  清瑤仙長無奈：“你可倒好，我給你準備的修煉的仙丹丸藥，你半數都給了那頭狼吃了。”

  弗陵說：“隻是想著上來後有頭威風囂張的坐騎。”

  清瑤仙長：“……”

  弗陵有些迫切地道：“對了，招財什麽時候上來？”

  “品階不夠，你還想坐騎？怎麽，在下頭作威作福夠了，以為上來了還能像以前？”清瑤仙長已經氣急敗壞。

  “至少......”至少落差也不能太大吧。

  “起來。”清雅仙長氣急無奈地將她半拖半拽著帶回自己的仙居。

  弗陵無奈地隨她起身：“我品階多低？”

  “就比灑掃門庭的仙女高那麽一點點，別傷心難過，畢竟你一個凡人要修仙，本就比平常人困難得多，今後就從小仙女做起，等將來為師再給你找一個高品階的仙長帶你。”

  弗陵說：“那我能不能把招財帶上來？”

  清瑤仙長：“好。”

  得到她的允許，弗陵心底總算是舒暢了許多，兜兜轉轉又幾日，賞花摘桃，撲蝶捕魚玩樂，渴了就直接飲花草甘露，累了就直接躺在雲層上曬日月精華。

  清瑤仙長說她身上還有雜質，讓她通過這種手段洗滌身上的汙塵。

  是她覺得天上的日子太過清閑了，不像以前，每天總有那麽多頭疼的事情等著她處理。

  有一天，她實在是無聊得不行，弗陵跑去問她，說：“師傅，我在下麵遇到過一個特殊的病例。”

  “你說的是皇帝吧？”

  她愣了愣：“你知道？”

  “我一直看著。”

  “.....”弗陵：“我覺得我的**受到了冒犯。”

  清瑤仙長尷尬地用手抵著唇角，視線閃躲著說：“他中的是蠱，是一種被塵封在天亙山上多年的毒素，當初你親手射殺的那個和尚就是罪魁禍首，為了控製人的精神行為以便於成為他最忠心耿耿的追隨者，可後來發現所謂的追隨者並無法完全受他控製，這件事也便不了了之。”

  當初幸好也是她阻止了這一切災難的始源，若不是因此，她也無法提前將她帶上來。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無藥可治，即便是在加上我給你留的那些仙丹。”

  弗陵聲音忽高：“可我.......”

  “之前那個啞巴是你誤打誤撞，真正的毒性其實還沒徹底根除，如果再給你十年時間，你就會發現他會再次複發。”

  “......”

  “當年你若堅持給皇帝治，或許他也能多活幾年，如今蹉跎了這般久，算算時間，估計已經病入膏肓。”

  “太慘了。”弗陵忍不住垂下眼簾輕歎了一句。

  “你就這樣？”

  清瑤仙長一愣，原本還以為她上來後又要這要那的，估計遇著皇帝了也會強著性子提一句。

  這樣又怎麽了？她其實挺受打擊的，心髒已經碎成齏粉，隻是臉上懶得皺一皺眉頭罷了。

  “我當年硬是把十一給他安在身體裏，以為這樣就能讓他活著，哪知道後來出現了不適的反應，其實我一直都很愧疚不安，想著給他治好再走，哪知道最後連一句道歉都沒來得及說就走了。”

  清瑤一時無言以對。

  本就是同一個人，那所謂的不適反應隻不過是他曾經受過的鯨刑。

  算了，事關重大，她對具體細節又知之甚少，天上對這件事更是忌諱少談，隻知道那位與另幾位神尊格格不入，下凡又好像隻為了經曆世間七苦八難。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牽扯，還是不提為妙。

  ······

  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斜陽灑成了詩筏，彼岸花鋪火照路。

  “你為何不走？”

  “等人。”

  “奈何橋上每日每夜過往的人無數，你等的人或許已經走了。”

  “她會來找我。”

  “那你就等著，或許人家早就轉世投胎了也不一定。”

  “她修仙了。”

  “瘋子，凡人修仙，除非祖墳冒青煙。”

  尋思著不管怎麽勸對方卻依舊置若罔聞，看破紅塵的孟婆索性晃著腦袋，悠悠哉哉地走了，嘴裏卻忍不住輕哼了一句：“等得到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