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弗陵便尋思著要走，實在是挨不過老太太的黏膩。

  昨晚上聊了很久。

  她是真怕房間隔音不好，被隔壁的霍教授給聽到。

  但老太太說隔著個書房，霍教授除非是把耳朵往牆上長。

  其實自從進到這個家中以來便沒有出過老太太房門，不是煮飯阿姨過來陪老太太說話解悶，就是霍元慎下班回家逗老太太。

  她不敢出房門一步，連吃的都是老太太神秘兮兮地給自己端回來。

  好在房間內有廁所，非必要情況是不用往外頭去的。

  弗陵看了下時間，已經早上六點了，這個時間段，霍教授多半是不會起。

  今天不是星期六嗎？

  那位不需要上班。

  除非她倒黴透頂地遇到他出門晨練。

  “但哪有這麽倒黴。”她笑笑地拍散腦子那個不成器的想法。

  非常不喜歡自己這杞人憂天的性子。

  但比起杞人憂天，她現在真的很想扇扇自己嘴巴，怎麽能夠做到比烏鴉嘴的還靈驗非常的？

  說什麽還真就來什麽，我可真是服了你。

  弗陵抬了抬手，到底也隻是輕輕地在嘴邊撫過一下，不敢用力打自己。

  她還得好好愛惜身體，好好愛惜她的嗓音和四肢，決賽前可不能出任何事。

  霍教授一身黑色運動服，身子挺拔，氣質如玉，額上短發已經被汗水還是雨水打濕，在日光照相輝映下泛著細碎的金色。

  說起來他頭發其實因為不是很短，從後麵看過去時，濃密，且黑，尾部束了個不長不短的小鬏鬏。

  換做旁人不是被當成gay就要被說女子女氣，可他竟看上去沒有半分女孩子氣的感覺，反而多了幾分儒雅溫潤。

  經常能在學校美術係的畫廊裏見到不少文藝青年，特別是藝術男青年習慣性這種打扮，但很少能有人擁有像他這種得天獨厚的氣質。

  之前有聽人評價，說他是謫仙。

  其實也並不盡然，真正拖塵絕俗的神仙，是超脫於世俗之外的，是無欲無求的，而他身上卻浸淫著一股子邪氣。

  小學課本上有說過這樣一段話：長得漂亮的蘑菇都有毒。

  可這蘑菇這麽漂亮是怎麽長的？

  課本裏卻沒有給人確鑿的答案。

  意識到自己注意力跑遍了後，再看自己正前方，那人徐步往這裏走來。

  弗陵左顧右盼，猛然尋了個灌木叢，把自己的身形結結實實地掩蓋在草叢後，使勁地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後，眼神卻始終望著那一處。

  應該沒有發現她。

  畢竟他身邊還被兩三個同樣是穿著運動套裝的小姐姐包圍著。

  豔福不淺。

  路過自己後，弗陵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霍教授，一起晨跑都這麽久了，你就不打算給我留個微信嗎？”

  “抱歉，手機沒帶。”

  “那我可以跟你回家嗎？不進門，就在您家門口，加個聯係方式就可以，我想邀請您加入我們的。”

  “家裏有人，怕吵到她。”

  “您有妻子了？不可能啊，之前一直沒有聽說您有老婆……”

  “是霍教授母親吧？我打聽過的，十分了解您的家庭情況，所以敷衍的話就不必說了。”

  那位自訴說是自己十分了解霍元慎家庭情況的人趁機補上了一句。

  霍元慎但笑不語。

  弗陵搖了搖頭嗤嗤地笑了，目光逡向了那一眼他小跑離開的修長背脊，隨後回過神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刺兒球就起身。

  即便小學課本上說了這蘑菇有毒依舊勾得人千方百計去接近。

  ······

  相思走了。

  桌上隻留下一張便利貼，話裏話外全是各種客套。

  說什麽感激涕零，那為什麽走的時候連告知一聲都沒？

  好在昨天晚上她們已經互相留了微信，想聊天，想視頻通話，隨時都可以。

  隻是像這種將她給拐帶回家藏在被窩裏的機會卻不常有。

  她是注定要成為鳳凰的，從來隻是那一道耀眼的光，閃瞎她的眼後又要繼續去禍害別人去。

  霍元慎發現母親心情悶悶不樂，也不隔三差五地就搬吃的往自己房間內藏著去。

  想來那老鼠早已經吃得腦滿肥腸，渾圓著大肚子就拋下母親離開。

  那現在她應該會有幾分討厭對方吧？

  可母親忽然走到客廳沙發上，動手開始翻著日曆。

  好些天忘記撕，等到她拿手機確認今天的日期和日曆上“相思決賽日”重合時，卻抑製不住心頭的幻欣和雀躍。

  “兒子，兒子。”

  霍元慎聽到那迫不及待卻帶著幾分歡欣。

  他在熱麵包片，動作慢條斯理的。

  “放奶油啊！”

  “不放。”

  “沒有奶油，總能放點番茄醬吧？”

  “忘了，下次吧。”

  “……”

  每次總以這樣的借口敷衍，不就得不想讓她吃甜的嗎？

  這死孩子還真是半點通融都不打算給她。

  一股濃濃的粥香飄進自己鼻翼裏，也漸漸地消融下霍媽媽心底的急躁。

  “兒子，你到底好了沒有？”

  霍媽媽下頜都貼在了桌上，不時地磕了磕，食指和中指指尖在桌上斷斷續續地敲著，喉嚨口不時地上下吞噎著。

  她餓了。

  不得不說，這孩子做飯還真是有幾分派頭，以後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肯定不用愁吃飯問題。

  霍媽媽手托著腮，眉心緩緩地舒展了開來，可不過一瞬，眉又輕輕地擰了一下。

  “對了，票呢，你之前答應過我的，會帶我去參加比賽的。”

  霍元慎聲線溫和潺潺，如細水長流。

  “不急。”

  “可這都幾點了？”

  “正適合吃早餐。”

  “晚上七點就要開始，至少我們得五點過去，五點前，我至少得換衣服，收拾一下，洗個頭搓個澡吧，畢竟是要上電視的。”

  估計選國家領導人都沒有她現在這樣的積極。

  霍媽媽眉心擰得越發深了，托著腮的手也放回了桌上。

  “哎呀，我還沒見過票長得什麽樣呢，你到底有沒有門路搞到票，我可聽說了，黃牛已經將一張票炒到一萬四了。”

  “他會送來。”

  “誰啊？”

  門外忽然穿開一陣一陣的叩門聲。

  “姑姑。”

  段鬱斯的聲音，嘰嘰喳喳的，活跟個小雀鳥一樣有得拚。

  “姑姑，姑姑，姑姑你在家嗎？”

  “霍元慎我都聞到八寶粥的香味了，快開門，姑姑姑姑……”

  “誰啊，吵死了。”霍媽媽煩躁不安地捂著耳朵，去到門口，當即皺眉大喊。

  “你誰啊，哦，住隔壁是，新鄰居是吧，大清早的你咕咕咕咕叫幹什麽？”

  段鬱斯滿腹歡喜都冷了下，但很快地便又回過神來，對她總記不得人的這一行為已是習以為常。

  “姑姑，是我啊，鬱斯，段鬱斯……”他拚命介紹自己，將俊臉往她麵前一湊。

  小白臉。

  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對這一類男人泛起一絲厭惡，建將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一把扇開。

  “驢絲，抱歉，我隻認識驢肉火鍋。”

  段鬱斯愣了愣，臉上火燒一般。

  “霍元慎，你說句話……”

  “快遞員到了。”

  霍元慎的聲音從後麵攏了過來，溫和，若仔細分辨，依稀能夠覺察出幾分戲謔的意味。

  “元慎，這新鄰居，好奇奇怪怪的。”

  他挑了下眉頭，將母親的手往後輕輕一拉，指著眼前這一位。

  “送票來的。”

  段鬱斯扯了下嘴角，怨憤道，“是，快遞員往你家送票來了。”

  他從兜裏取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一堆卡和十幾塊的零錢也就算了，竟還能搜出避孕套出來。

  霍媽媽錯愕地大呼出聲，卻被霍元慎給捂住了眼。

  “啊，你做壞事……”

  段鬱斯尷尬地將避孕套收了回去。

  裏頭挑挑撿撿又有三張紙質票。

  “我搞了三張，你們母子倆打算怎麽回報我？”

  霍元慎一隻手還捂在母親臉上，另一隻手從三張票中挑了兩張過來。

  “兩張就夠。”

  一手護著母親，一手欲將人隔絕在門外。

  段鬱斯比他更快，趁機溜進門，環著肩膀，笑說，“我待家裏也無聊，自然要跟著你們一塊去。”

  霍元慎眯了下眼，眼尾狹長，低垂的眸色有些深。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