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紫薯回去後，霍元慎有意在車前停下了腳步，回顧著母親之前種種，最後繞到後車尾部。

  提著一袋子熱氣騰騰的紫薯回到家中後，在樓梯口遇到下樓的王阿姨。

  他禮貌性地喊了對方一聲王姨後，又分外客氣地同對方說，“我媽給您添麻煩了。”

  對方笑著，“不會，我看老太太最近精氣神好多了，臉色紅潤，以前見到我還總是認不出來的，現在竟然認出來，我自己都替她高興。”

  話音落，又忍不住提點了一下眼前這氣質疏朗的人，溫文爾雅的人，分明樣貌上層，工作不錯，可怎麽就蹉跎到三十好幾。

  “找個媳婦代替你照顧你媽，要不然我都得提防著點她那日將我家小孫子給抱回去家裏藏起來。”

  ······

  霍元慎學校還有工作，等到保潔阿姨過來後便提前離開了。

  因為擔心母親一個人在家出意外，霍元慎一直雇傭著一個阿姨過來照顧她。

  平時也就做做保潔，負責午飯和晚飯，閑暇無事時便陪母親說說話。

  保潔阿姨來了，想到畢竟是霍元慎雇來的人，要是不小心到他麵前露了口風，那就真的要的要流落街頭。

  弗陵便一直躲在老太太房間裏，吃的喝的從未被虧待過。

  瞧瞧，這本來該是霍教授給自己母親買的紫薯最後卻落了自己肚子，擔心她沒吃早飯又喂著她吃了兩個雞蛋，火腿腸和叉燒包。

  等到保潔阿姨來做飯後，又是悄咪咪地送了飯菜進屋。

  可霍媽媽不敢多待，看著她吃光光自己給她帶來的飯菜後，心底一股子自豪感油然而生。

  帶著光盤出去後不久又給自己送來了飯後小甜點。

  弗陵總感覺老太太這是在喂豬，偏生對方一副憐憫同情的心，哀切的目光勾勾地看了她一眼。

  “可憐呦，怎麽瘦成這副皮包骨，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弗陵肚子早已經撐得不行，分明婉拒了，可對方卻總以為她肚子裏還有容量，目光裏全是渴望，盼著她繼續吃下去。

  不能再慣著老太太，除非自己是打算從這裏橫著走出去。

  她取過紙巾快速地擦了一下嘴後，澄澈清亮的眸滿滿的都是對她的感激涕零。

  “姐姐，謝謝你了，今天要不是你相救，估計我還得淪落街頭。”

  霍媽媽見她這一副過於客氣的樣子，心底不自然地便有些生氣。

  她們之前何其地熟悉，怎麽分別不過幾天而已就如此生分？

  但自己麵對的人可是相思啊，就算再如何也不會對相思發火。

  “我們之前說謝謝幹什麽，你要分得這樣一清二白我可就不跟你玩了。”

  故意板著一副嚴肅是麵孔，故作嗔怒眉眼，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宣泄她對這層生分關係的不滿。

  可每當弗陵眨了眨眼望著她，單純而無辜的眼眸，湛藍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對方立即就冰釋前嫌，所有準備好的怒火悄無聲息地便消融了，如同初春的冰雪。

  霍媽媽這時便不會再忌憚什麽，主動挨著她的手臂，急切地問。

  “不過，你到底遇到什麽事了？為啥要從醫院裏跑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跟你說，生病是一定要住醫院的，你不要害怕藥苦就鬧著離開。”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從過來人的角度，以長輩的姿態。

  全是為了她好，要不是她，才懶得跟別人說這些呢。

  弗陵玩味地揚了揚唇，“姐姐，剛才這些話，你敢在霍教授麵前說嗎？”

  “……”

  知道她心虛，弗陵不再追問這個話題，但心底忍不住想樂。

  這個老太太真的挺有趣的。

  若說一開始懷疑她並不是老年癡呆，而是故意裝瘋賣傻，畢竟她在對付自己兒子的時候可精明著呢。

  可經過這短短半天都相處，實在是看不出來這老太太有任何誆騙她人的痕跡。

  想到她今日的種種作為，從接受她的請求後將她給藏在後車廂內，從她和霍教授的鬥智鬥勇，從她毫無保留地將所有好吃好喝都捧到自己麵前。

  她便斷定，老太太是真傻，也是真的可愛。

  思及此，弗陵低垂著眉眼，抱著胳膊，盤著腿坐著，背後是綿軟的沙發，身前是軟塌塌的抱枕，她撫唇笑了笑，眼眶不由自主泛著一絲水漬，霧蒙蒙的，看起來楚楚動人。

  “姐姐，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求您幫個忙的……”

  霍媽媽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有什麽困難就跟我說，我們之間不要用求字。”

  “我這次跟你回家，就隻住一晚，明天再走，可以嗎？但這件事，一定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您的兒子，霍教授。”

  她眼神定定地忘向她的眼。

  霍媽媽自然而然點頭，好似從來就不見她拒絕過自己。

  弗陵疑惑了，故意問了一句，“你就不問問什麽原因？”

  她這樣天真，總是無怨無悔地幫助別人，不問原因不計報酬，要是今天遇到的那個求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壞人怎麽辦？

  霍媽媽輕頓，好似是因為她的話意識到了什麽，微微仰頭看她。

  “相思，為什麽啊？”

  “……霍教授他討厭我。”

  後來的某一日，霍元慎意外地從母親口中說起這一件事，眉心忍不住輕挑，但嘴角是略揚起來的。

  好似真的有這種事。

  ······

  夜裏，霍元慎照例看到母親為自己準備的疙瘩湯。

  隻不過今晚的疙瘩湯比起以往的每一次都豐盛許多。

  多了羊肉，而且煮的份額也是他一個人吃不完的份量。

  霍元慎慢條斯理地吃著，並且還超出了自己平時的份量，但依舊不急不徐地舀了第二碗，隻是見著一旁的母親直勾勾的眼神定定地望著他，那臉上分明是想說你吃多了，但又攔不得。

  他心底忽然起了惡趣味，拿起了手機給段鬱斯發微信。

  “上回我才跟段鬱斯說起您煮的疙瘩湯，那小子也說自己很久沒吃過，有些羨慕我，我看這裏剩這麽多，叫他過來收拾掉，免得浪費。”

  “啊？”

  霍媽媽愣怔了好半晌。

  霍元慎：“您不是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不記得他了？”

  怎麽會不記得？

  段鬱斯可是自己追過的第一個男偶像，當初他還沒出道的時候就經常跑自家蹭飯。

  隻不過這些年小鮮肉橫空出世，一個接著一個亂蹦亂跳，長相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每個偶想劇一出來就換新老公，他在自己心尖尖上的份量就有些輕了。

  如今也就堪堪排在第二，相思之後。

  “可，可這麽晚了……他不是很忙……”

  “他說十分鍾後就來。”

  死孩子，都招什麽人過來，吃不完就放著，也沒見他平時那麽節約糧食。

  段鬱斯不負眾望，在第九分鍾便出現在餐桌旁。

  狼吞虎咽地將餐桌上的一切橫刀而光後，依舊覺得不怎麽管飽。

  “沒辦法，最近要為一個角色增肥，每天都必須吃好多好多東西。”段鬱斯葛優癱坐在餐桌椅上，摸著撐得高高的肚子，卻還是覺得就算再吃一點好像也還可以。

  “姑姑。”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我做的飯菜真的太可口了，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了這裏了，怎麽辦？”

  霍媽媽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想生氣，很生氣，卻顧忌著畢竟是自己第一個追過的明星。

  好比是你前任找來了，回校想起兩人之前到底是因為聚少離多而分開，沒有任何狗血噴頭的事情，到底還得念三分薄麵。

  隻是見他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胡言亂語地喊著自己姑姑。

  “姑姑，我最近幾天在你家裏住好嗎？”

  她麵色變了變，“你怎麽喊我姑姑？”

  段鬱斯：“那我該喊什麽？”

  “額，我年紀也就比你大一歲，你要不嫌棄就喊我姐姐好了。”

  段鬱斯扭過頭望了望霍元慎的方向，忽而甜甜地一笑，好似哈巴狗一樣湊到她麵前。

  “好的，姐姐。”

  這潑天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天色不早，將近十一點，若不是段鬱斯的忽然到訪，霍媽媽早就回房間休息。

  雖然感覺她有些三推四就，但霍元慎還是將她給推到房間裏去。

  臨走前瞧了一眼她的臥室，並沒有任何不同。

  目光挪移到她身後擋著的廁所門。

  “晚安。”霍元慎揚了下唇角，帶上門離開。

  段鬱斯遊蕩到了客廳。

  旁若無人地拿著桌上的遙控器。

  在霍元慎眼神的注意下將聲音調低，又把

  “姑姑又不記得我了，看來這病是不是一直好不了？不過這倒不是什麽壞事是不是？”

  段鬱斯笑吟吟地望著他，“侄兒！”

  “……”

  “雖然這樣，但她開心就好，最近我瞧著她麵色紅潤了不少，你說是嗎？”

  “我的便宜大侄兒！”

  霍元慎走到玄關處，那意思不言而喻。

  段鬱斯抱著抱枕，雙腿跪坐在沙發上，因為氣惱整個脖子連同耳朵處都紅了。

  “我不，我就要留在這裏吃明天的早餐，今晚不介意在這沙發上睡，我好歹也是大明星，怎麽你就敢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霍元慎：“你家不就在隔壁，給我滾回去。”

  “這都瞞不過你。”段鬱斯幽幽地說，“還是拜托我經紀人給我租的，本來打算明天再搬過來，因為你忽然打電話叫我來吃飯，我這才急吼吼地過來。”

  話音到了這裏，他語氣一頓，“原來是早就知道了，怎麽知道的？”

  “我媽說看到你經紀人來隔壁租房。”

  “姑姑怎麽連我經紀人都認得出來，卻認不出我？”

  段鬱斯看向他，慵懶地靠著沙發背忽然就不急著走了：“會不會有一天姑姑也把你給忘了？”

  ”……”

  打開門，將他的鞋毫不猶豫地給踢到外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