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那個同學28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01 00:39      字數:3290
  房間很奇怪。

  雖然沒有進過老爺子的房間,可但凡正常人都不會將房間貼得滿滿四麵牆都是符籙和迎風招展的黃幡。

  這是什麽魔幻現實主義?

  弗陵皺了下眉,背著手在他房間巡視了一番,手心抓過案桌上擺放的糯米,手心黏膩腥臭,分明是狗血無疑。

  “爺爺,你房間品味倒是挺獨特的。”

  話音剛落,忽然間手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汰,妖怪,速速現身。”

  一條黑色的長鞭,尾部尖銳,帶著幾分猩紅的顏色,像是尼泊爾深穀裏最厲害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從眼前晃過。

  弗陵低叫了一聲,手搓著剛才被打的位置,捋開袖子一看,瓷白的手臂瞬間就紅了。

  “你幹什麽?有病呢你!”

  她怒不可遏地看著執鞭那人,藍袍灰帽,無疑是今天早上死氣沉沉離開的那方士。

  單單是那手執桃木劍的方士卷土重來也就算了。

  方士身後正站著鬱鬱寡歡的尹仲景,和今早那位領方士進門古道俠腸最終且昏迷不醒的中年富商。

  而末者那位,已經拿著一遝又一遝黃色的符籙往進來的房門貼了上去,手忙腳亂地貼了許久。

  別說那富商奇葩,就連尹仲景也好不到哪裏去,將一個銅鏡掛在胸前,有意照著自己的方向過來。

  這三人如此站姿,在一起無端給自己一種詭異感。

  估計是將自己給引進此處的,怕是這三位的傑作。

  弗陵皺了皺,正欲問他這搞的都是什麽鬼,尹仲景說:“繼善,你別怕,站著別動,等道長將你身上的東西驅走就好了。”

  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是說的什麽意思,後背便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弗陵疼得眼淚奪眶而出,“爸,你也瘋了是嗎?”

  尹仲景眼神瑟縮了一下,看到她細長瓷白的頸上已經出現一道帶血的紅色痕跡。

  弗陵手捂著脖子,疼得直抽氣,隨即也弓起了身子,左腿卻被長鞭揮打了一記,整個人趔趄地往桌邊倒去扶著桌沿艱難站著。

  尹仲景急忙攔在那方士麵前:“你不是說打在她身上,我女兒是不會疼的嗎?”

  方士:“現在這個不是你女兒,是惡鬼。我隻有用驅魂鞭才能將侵占你女兒身體的惡鬼驅散,若是縱容著那惡鬼橫行,你女兒的身體也遲早也會被那惡鬼給掏空。”

  中年富商:“鬼專門就吸食人類精氣,現在是關鍵時刻,你要聽道長的,這才是為了你女兒好,別被這惡鬼幾句爸就相信她是你女兒。”

  尹仲景麵色為難地點點頭,“好,麻煩道長了。”

  弗陵:......

  瘋了吧,這群人,沒上過學嗎?!

  ······

  鬧劇終究是要散場,可惜這場鬧劇到最後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千。

  周珂報了警才將女兒從被鎖住的房間裏救了出來。

  雖說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但比起送到急診科的女兒,三個肇事者倒是因為心髒病突發直接躺進了ICU。

  尤其以尹仲景的情況比較嚴重,到現在還沒脫離危險期。

  但在弗陵認為這是罪有應得。

  周珂這邊要顧著女兒,又得忙著丈夫家裏親戚朋友沒一個敢上來幫忙的。

  本來還想著老爺子平日裏最疼繼善,可現在倒是因為老爺子自己也因為尹仲景出軌的事犯了高血壓。

  但凡提起那蠢兒子的事便氣得跳腳,再加之現在還添了尹繼善這一事。

  家裏人更加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便沒有多說關於弗陵的事。

  而且那天晚上出事的時候,老爺子自己也是睡過去了,並不知道家裏人都在瞞著他做出這種事來。

  顧念著老爺子自己身體也不好,孫女生病這事就不敢告訴她。

  隻是醫院這邊催促自己得去給尹仲景的手術簽字,無奈之下,便隻好讓值班護士幫忙自己照顧女兒,暫時先去了丈夫那邊。

  弗陵因為周珂的這一舉動簡直憋出一股氣來。

  自己的女兒險些被禍害死了,她卻還有菩薩心腸去照顧始作俑者?

  即便那是她丈夫,即便那是自己父親,這口氣怕是也沒那麽容易咽得下。

  後背受了鞭傷,裹著幾層白色紗布,睡覺也隻能趴著。

  不能穿衣服,稍微一動便疼,蓋住被子也疼,不蓋被子又冷,想開暖氣,護士也不在。

  想下床喝口水,後脊背忽襲進來一陣涼意。

  弗陵退了回去,裹著薄薄的小毯子,防備地盯著他看。

  朱然手裏捧著一杯水,像是給她倒的。

  弗陵伸出了手接過,默不作聲地將水杯給放回床頭桌上。

  別以為給了自己一點好處,她就能忘記昨晚自己被關在房間裏受鞭刑的時候他可是連門都沒進。

  喝了水後,周身漸漸被一股暖意流入,緩和了不少。

  她躺回床上去繼續趴著,可是因為不小心扯到肩胛骨上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疼得眼淚都奪眶而出。

  那長鞭上有倒刺,打在人身上再甩開會連皮帶肉都會給刮出來。

  她一開始白白挨了兩下,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癡一樣還在癡心妄想這群人有些正常人的理智。

  可恨那還是她名義上的父親。

  她心底藏著恨和怨,攥起手,用力地捶打著床榻,額上和後背沁出細密的冷汗,咬著牙,忍下這股持續不斷的疼痛。

  夜色冰冷,月華傾瀉,在白色的地磚上緩緩流動。

  像水一樣,微微波瀾,些許餘光映在她瓷白的臉側,隱約可見毛孔中因疼痛而沁出的冷汗。

  朱然見她蜷縮著身子,眉心漸漸深擰了起來,若說是什麽也不作為到底也於心不忍。

  “弄到哪裏了?很疼嗎?”

  他將自己的手覆在她肩膀上,半俯下身在她耳畔邊輕聲呢喃。

  “哪裏疼,要是不方便說,需要喊護士嗎?”

  “你跟我說說啊,你什麽都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

  弗陵被疼痛刺激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咬了咬牙,低聲道:“假惺惺。”

  朱然不明就裏:“你生什麽氣?”

  連她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到底是反應遲鈍還是故意裝傻。

  弗陵傾向於前者。

  畢竟他可不是那種天真單純的鬼,純粹就隻是為了複仇而來。

  見她始終默不吭聲閉嘴不說,朱然隻能自己猜測,看著她側臉許久,後知後覺道:“昨晚我沒進去救你,你生氣了?”

  過了許久,聽到她轉身時窸窣的響動,眼神裏毫無掩飾的憤怒。

  “對,是生氣了。你要是早點進來我也不用白白挨了那幾下,我可是因為你的原因才受這些皮肉之苦,你卻連句謝謝都沒有,還有沒有良心?

  就算你對我爸有怨,但也要分清楚我這陣子是怎麽對你的,可你就這樣回報我的,白白在裏麵看我被人欺負?”

  朱然挑了下眉頭,“你真想聽我跟你說一句謝謝?”

  “誰稀罕?”

  “我要真沒幫你報複回去他們現在就不要躺在這裏了。”

  弗陵抿了下唇,忽然間不想說話了。

  誰知道這惡鬼是不是想要借此機會,把父親女兒一鍋端。

  朱然但覺好笑,撈過她的臉,指尖箍住她下巴處的位置,絲毫讓她偏移開半寸:“我進不去那個房間。”

  “騙鬼。”

  他無奈歎氣,指尖輕戳了戳她眉心,不輕不重:“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你。”

  弗陵皺了一皺眉頭,明顯還有些許的不信,可仔細一想,那個門上被貼滿亂七八糟的鬼東西,估計是來防止自己跑出去的。

  “你怕那些東西?”

  朱然點了下頭,看著她眨眼時的動作,眼神無辜且天真,出口的聲音莫名有幾分沙啞:“以前不怕的,現在不知道為什麽......”

  他坐在了床沿邊,手指緩緩插入她汗濕的長發,拇指在頭皮上若輕若重地摩挲著。

  冰冷刺激得她身子一個激靈。

  “我變弱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快將所有注意力吸附而去。

  “變弱了?”

  漆黑的深夜,說話聲壓低著,如同情人間的低喃。

  朱然說:“之前遇到一個和我差不多的老人,他說像我們這樣的存在,除非是死不瞑目,怨氣太重,若不然也不會長久地逗留人間,而是會投胎轉世,再世為人。”

  弗陵:“所以說,你現在不再像之前那樣恨了?”

  朱然淡淡地笑:“忽然就不想計較了。”

  弗陵心底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這才剛剛開始。”

  看著她現在這幅樣子,滿腹心思都站在自己這一頭,真讓他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尹仲景的親生女兒,還是對那個父親有著不為人知的深仇大恨。

  朱然:“是啊,才剛剛開始,本來都已經快要煙消雲散的想法,告訴自己就這樣算了吧,並不需要鬧到兩敗俱傷,卻在我看到你從那個房間裏出來的那一瞬,那股恨意忽然就被加深了。”

  朱然目光陰騭,漆黑的眼瞳更是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

  “他怎麽可以連你都不肯放過......”

  弗陵由衷感到一股恐懼從內心深處蔓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