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說是喜歡，卻也不見得。

  一開始純粹就是好奇寶寶，對這個小結巴多了幾分關注。

  在她看來，其實小結巴還挺慘的，每天都被朱寶麟這家夥仗表哥的身份欺負。

  可他自己也不說，獨自忍著受著，好像心底有一個淨化器，這些不開心的，讓人難受，心生委屈的統統都會被淨化一般。

  小結巴還是挺希望能夠有朋友的，他每天都很期待身邊人跟他說話時，他更是小心翼翼，眼神真摯誠懇地去傾聽對方。

  可小結巴好像很害羞，但凡被誇便會不自然地笑笑，尷尬地避開臉去，但凡被罵他也會避過臉去，瞳孔中便盛有盈盈水光。

  後來欺負他的人變多了，給他起外號，嘲笑他說話的口音，笑話他畏首畏尾，唯唯諾諾。

  便連尹繼善自己，都曾經有過公開喊他外號的行為。

  一些人欺負他，可能是因為從眾心理。

  但另一些心思陰暗的人欺負他，便純粹隻是為了欺負而欺負。

  可但凡有人提出這樣不好，大家卻說這是在和他玩。

  男孩子間的玩鬧好像都是這樣你罵我我罵你，然後再相視一笑泯恩仇。

  至少尹繼善當初是這樣認為的。

  可小結巴到底不傻，怎麽會聽不懂這些人冷嘲熱諷的口氣和戲謔玩味的口吻到底意味著什麽。

  即便如此依舊忍氣吞聲。

  一開始隻有一人，漸漸發展成了全班，到後來隔壁班，再到後來還有幾位老師。

  或許也是因為他的一度忍讓才會有後來的遭遇。

  學校校運會的那天，小結巴被體育委員告知得代替一參加籃球比賽但受傷早退的籃球選手同學當替補選手。

  或許有人會說，班級裏是沒人了嗎？怎能挑選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結巴？

  可無論是班級裏的人如何地挑挑選選，摘摘擇擇，若是能夠找出別的同學，估計也不會輪得到他。

  之前沒有接受過任何培訓，就連籃球場，也隻是從旁邊校道經過，別說打籃球，都沒見過他體育課上撿過一顆籃球。

  運動場上沒有奇跡發生。

  小結巴也沒有給人眼前一亮的想法。

  那次的籃球賽便輸了。

  大家都說小結巴消極比賽，不將自己當成班級中的一員。

  小結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班級裏同學對他的怨意也便隨之更深了許多。

  那天下午放學，聽說小結巴把人給打了，就在校門口，幾個在校門口維持秩序的值班老師攔都攔不住。

  被打的那個就是當初非拉著小結巴去比賽的體育委員，當時他也是那次籃球比賽的先鋒。

  原因不明，跟很多年男孩子一樣，打架隻是為了逞一時之快。

  但凡問起當時那件事，體育委員便說小結巴故意在校門口別他的車導致摔傷。

  校領導高度重視，小結巴被處置了。

  原本打算叫家長過來，但等得領導快抑鬱症了，家長都沒有過來。

  因為小結巴的爺爺過世了，家裏人沒一個有閑工夫來學校處理這種事。

  回去的路上，尹繼善發現小結巴受傷挺嚴重的，皮青臉腫，走路都東倒西歪，險些摔了個趔趄。

  那次是他第一次發現尹繼善的跟蹤。

  這人該是有多麽愚鈍。

  自那以後，小結巴不會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就不來學校了。

  再後來便聽到朱寶麟帶來他抑鬱症自殺的消息。

  尹繼善自然不信，她一心隻想知道小結巴到底是被藏在哪了。

  朱寶麟守口如瓶，她也隻能通過不斷的接觸對方才能探得一絲半毫的蛛絲馬跡。

  以至於朱寶麟誤會這是她對自己有意思。

  直到在朱寶麟醉酒的自述中才知道，小結巴是被家裏大人關在頂樓閣樓。

  朱寶麟又故意不給他送飯，故意看著他活活給餓死的。

  餓死也便餓死算了，偏生事發後害怕被追究問責，將小結巴的屍體隨意便往山上一扔。

  再後來的後來，尹繼善心底便隻剩下給小結巴報仇這一執拗的願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這麽一個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同學念念不忘，不是同情，不是可憐，是想起他，是無法自主的呼吸，無緣無故的眼淚，無法抑製的悲痛欲絕。

  似乎除了那個執念，除此之外好像便沒有其他能夠支撐她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直到她將自己的執念付諸行動，設局讓人誤以為是受了朱寶麟的欺淩。

  她當時想的是讓朱寶麟身敗名裂，日日活在譴責不安中，可最後的結局並不是很讓人滿意。

  朱寶麟就算再壞，到底也是個學生。

  校園暴力好像也沒有死刑。

  遺棄屍體的終究還是朱家人，現在她隻能做到讓朱寶麟被趕出學校，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心底太苦太苦了，尋求自我了結，或許才是解決心底深處疼痛的唯一辦法。

  然而，事情卻忽然發生了扭轉。

  尹繼善本該死了，現在卻還活蹦亂跳。

  小結巴本該走了，卻意外還在這個他生前最討厭的人世間做著停留，而且也隻是局限於在尹繼善的身邊停留。

  ······

  回到現實中後，弗陵的心情許久許久都難以平息。

  弗陵無助地揉著腦袋，尋思著這都是什麽事？

  早知道是這樣亂七八糟的狗血故事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告訴她這些。

  難怪說尹繼善的遺願是想要對校園暴力說不。

  原來是看上這麽一個小結巴了。

  小結巴有什麽好的？

  說話低聲下氣，做事唯唯諾諾，要膽子沒膽子，要顏值沒顏值，就連被打了也隻能憋著眼淚回去哭。

  他問：“你這是什麽表情？”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控製不住，想哭。”弗陵發自肺腑地說道，手肘壓著眼，唉聲歎氣了好一陣。

  要長相沒長相，要才華沒才華，說話也像個娘們一樣，這才是尹繼善腦子裏對小結巴的印象。

  可現在這位又到底是怎麽了？

  說話娘們兮兮可一點都聽不出來。

  死了後反而黑化了？

  而且心狠手辣的，要不然也不會將朱寶麟給嚇成那個樣子，後半輩子也就徹底給毀了。

  朱然皺了下眉：“還在為我的死難過？”

  當初她在得知自己死後的確是抑鬱寡歡了好一陣，也像是現在這樣總是掉眼淚。

  “不是。”

  弗陵覺得應該將這件事給說清楚一點，可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就算是說也說不清楚。

  他現在估計還以為自己是在迷戀這個人吧！

  “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脖頸，強勢地要將她故意埋下的頭給重新拉上來。

  弗陵擰著眉頭道：“沒事，沒事，我就是被自己給蠢哭的，瞎了眼才看上你這樣的人。”

  朱然還是捏著她後脖子起來，拉到眼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