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心市。

  夜幕降臨，此時程之語已經和顧廷足足battle了幾個小時。

  他倆不斷地在“我拯救世界對你也有好處”和“我不需要你拯救我，我隻想保護你”這種問題裏來回拉鋸。

  因為他倆從下午開始，就坐在床上在進行拉鋸戰。

  所以就算入夜了，房間內還是漆黑一片，隻有靠近小鎮的那邊窗戶映照進來一些燈光。

  黃色、白色的燈光透過窗戶映照在牆壁上，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氣氛。

  忽然，他們二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方。

  不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什麽異常，而是彼此都突然意識到了天黑了，意識到這幾個小時他們誰都沒有說服誰。

  他們都同時看向了牆壁上的光，似乎那是一種安靜的投射。

  程之語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語氣有些軟軟的，“天黑了～”

  顧廷也揉了揉自己那頭微卷的頭發，一邊伸懶腰一邊說，“是啊，天都黑了，你還是一心想要離開我。”

  程之語也學著顧廷那樣伸了伸懶腰，畢竟他倆已經坐在床上好個小時了，腰都僵了。

  她站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注意自己的形象，豪邁地伸著懶腰，“我那是拯救世界！是正事！”

  “世界不用你拯救！”顧廷看著漆黑中的程之語，微弱的光照著她，竟然顯得神秘又好看。

  “誰說不用我拯救，我就愛為世界做貢獻！”

  “那你為我做做貢獻吧，我是世界的一份子。

  你為我就在這裏，就等於是為世界做貢獻了。

  而且你就在這裏多好，我天天伺候你！”

  程之語在黑暗中翻了一個白眼，她不得不承認顧廷真的太倔強了，差點就剛不過他。

  伸著懶腰的她忽然被牆壁上麵的光吸引了，她不自覺地就朝著那個將微光帶進來的窗戶走去。

  當她走到窗戶邊的時候，她看到了外麵燈火輝煌。

  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似乎回到了往日正常生活的光景。

  往日他們經過城市或者小鎮住宅區的時候，基本都是一大片的黑暗，偶爾會亮起幾盞孤獨的燈火。

  大多都是它們的主人在逃離時忘了關燈，亦或是它們相較別的燈更耐用。但這也隻是徒增悲涼。

  程之語靜靜地站著，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心安的感覺。

  上一次在安全的地方，看到這麽安全的場景，已經是在科研二的時候了。

  “星星美嗎？但我猜你在看那些燈火。”

  顧廷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程之語的身側，他的聲音就像那夜裏亮起的燈，低沉而溫柔。

  程之語點了點頭，“美，我好久沒有看到這些有人氣的燈光了。”

  “有人氣的燈光？”

  “對。路途之中，每到夜晚倒也不是完全黑暗的。

  偶爾也能看到那些浮光掠影，但那些燈光隻是一種遺留的標示。

  它們其實24小時都亮著，隻不過到了天黑就更突出。

  一般在建築的外部，孤零零地亮著。

  而這些有人的氣息的燈，它們隻在夜晚亮起，在家裏亮起。

  相比無人看管的燈，它們似乎更能讓人感覺到溫暖。”

  顧廷摸了摸程之語的頭，他笑著說，“是啊，晚上加班到深夜十二點的人，看著辦公室的燈是清冷的。

  回到家裏，看到家人留下來的燈，則會感覺到溫暖。

  在這裏，我給你圈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雖然不大，但是你可以安全地生活在這個小鎮裏。

  每天看著這些有人氣的燈亮起，不用擔心明天會怎麽樣。”

  “你的提議可真好！”程之語抿了抿嘴。

  “是吧？我能很好的保護你的，隻要你願意留下，我會傾盡我的所有。”

  “可是美景雖好，我卻不貪戀。”

  “但我貪戀你。”

  程之語看著窗外的燈火，她意識到了多少人也在懷念這樣的畫麵，更多人在為此努力著。

  “在這個世界上，不止我一個人在為世界努力著。

  很多人都在默默地努力，隻是為了讓這些再一次回到每個人的生活中。

  顧廷……你不在乎你爸爸了嗎？

  俞林教授拚盡全力都在推動著TVR的實驗，他為了這個世界一直都在努力。

  如果我放棄了，你讓我有什麽臉麵去麵對俞林教授和對我有期望的人？

  TVR實驗失敗的話，就連俞林教授也會死去。他可是你的爸爸呀！”

  顧廷看向了窗外，語氣變得強硬，“他沒有救下媽媽，我何必在乎他。整個世界，我隻在乎你。”

  “不！你在乎！你不在乎的話，你就不會想方設法地阻礙他，你隻是想要他的愛。”

  程之語看向了顧廷，這是他們為數不多談論起顧廷父親的時刻。

  顧廷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麽扯了扯，由於從小和母親一起長大，顧廷自然是看得更多母親的情緒。

  尤其是母親因為父親的長期忽視，而得了雙向情感障礙。

  在一個家庭裏，哪一方陪伴孩子更多，孩子便會與哪一方產生更多的共情。

  付出，總是有回報的。

  陪伴也是如此，在孩子身上付出的時間越多的那方，自然會得到孩子更多的體會。

  “我一直和媽媽一起長大，平日的生活裏也鮮少有父親的身影。

  如果不是他將所有重心都放到工作上，哪怕分一點點時間給我們也好。

  媽媽也不會失去理智，事情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哪怕……”

  顧廷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不想再去回憶起那些難過的回憶。

  可是那些回憶一旦被觸發，卻讓人逃無可逃。

  “哪怕……他將時間分一點點給我們。

  每個不重要的，重要的節日他都不在。

  永遠都隻有我和母親在一起，想他了，去實驗室找他。

  他永遠隻會說對不起，實在是抽不出時間。

  有時候我都搞不懂，到底我們是他的家人，還是工作是他的家人？

  媽媽在幾十年的時間，一直強撐著。

  最後還為了他死了，媽媽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安娜阿姨一直都很愛俞林教授……”程之語小聲地說著。

  “可他連自己最愛的人也保護不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