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蔓延到程之語的下巴時，其實她已經不太能夠呼吸。

  一種強大的壓迫感不斷地壓迫著她的心髒和她的肺部，她覺得自己不能夠正常呼吸了，隻能夠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當這些黑水蔓延到她的鼻子時，她還在奮力地擊打著熒球。

  直到黑水將整個熒球填滿之時，程之語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窒息，瘋狂的窒息。

  她想要遊到頂端呼吸一口氧氣，可是接下來她又意識到了黑水已經將整顆熒球給填滿了，她去哪裏呼吸氧氣？！

  程之語想要呼吸，溺水的她隻能不斷地呼喊著救命。

  在她張開嘴巴的時候，她能夠感覺到那些黑水不斷地朝著她的內裏湧進去。

  一個念頭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地警告她。

  這些黑水想要進入她的身體，想要侵占她的身體，想要掌控她的身體，想要抹去她的意識！

  黑水不斷地堵住程之語的氣管，她沒辦法呼吸，卻清晰地感受到這些水將她的氣管滿滿當當地堵住，沒有留下一絲縫隙。

  她的氣管還在努力想要呼吸，還在抽搐著，想要將這些水吐出去。

  可是，水一旦進去了，又怎麽能夠出來？

  絕望一下子抓住了程之語的喉嚨，死死地掐住她，她已經沒法再繼續反抗。

  非常奇怪的是，她真的覺得自己要死在這裏了，死在這顆熒球裏。

  如果一個人有兩個意識，那麽其中一個意識死掉了，另一個意識是不是會接管身體？

  說話的那個人，是另一個自己嗎？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精神分裂的人，有好多種的人格。

  而每一個人格都會想要殺死別的人格，以殺死主人格為目的，完成掌控身體的目的。

  但是，她沒有精神分裂啊，她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那這些黑水是什麽，又是誰想要殺死她？

  或許，這隻是一個夢？在這個夢裏死了，她就能醒來？

  可是不是啊，她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裏。

  在夢境中每次出現了危及生命的危險時，她自己是可以操控夢境讓那些危險消失的啊！

  但是此刻，她除了感覺到無力，還是無力。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不能自己操控夢境，不能夠讓自己逃過這些苦難的折磨，即使這是她自己的夢境。

  這些黑水如同絕望，不斷地從她的嘴裏、鼻孔裏、耳朵裏湧進去。

  人到了極度絕望的時候，是會發瘋的。

  程之語極度害怕這些水，極度害怕窒息，極度害怕溺水而死。

  她想要逃脫這裏，瘋狂地想要逃離，可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她隻能張開嘴巴大聲地嘶吼，她不想死，她還有使命要完成！

  自她嘶吼起，最先變成白水的，是她身體裏麵的水。

  感覺好像在她的體內有一種能量，這種能量能夠淨化這些黑色的水。

  再然後，它們就像被染色了一樣，自她身體裏開始。

  一種極速的染色，將熒球裏的水全部變為了白色的水。

  程之語一邊尖叫著，一邊看著這些水以一種難以理解的速度變成了白色。

  當熒球中所有的水變為白色的時候，她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程之語條件反射，非常快速地縮回了自己的手。

  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人。

  她轉頭看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

  唐初墨和程之語一樣，也是雙眼通紅地看著對方，他們的胸膛都此起彼伏，仿佛剛剛經曆過了什麽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距離非常相近，程之語立刻就抱住了唐初墨。

  “初墨！我害怕！”

  她堅信自己剛剛從死亡的邊緣逃脫了出來，此刻的她，隻想緊緊地抱住唐初墨。

  程之語不知道的是，在她認為這裏還有其他人的時候，唐初墨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自從來到熒球這裏，他就感覺到這裏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他明確感覺到那個人和他之間，好像有一種無法切斷無法割離的關係。

  這種關係，並不是那種通俗的來自於血緣的關係，不是通俗的親人之間的感應。

  這種關係似乎根深於他們身體的深處，好像已經被刻進了他們的身體裏。

  就像一個烙印，一個深深紮根進他們身體的東西發出的感應。

  這個東西所帶來的感應，已經超越了世間所有的關係。

  給他的感覺是，他們是一體的，即使不在一起，即使是兩個獨立開的個體，但他們其實是一體的。

  他在那個人的身上，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這種歸屬感不是虛擬不是縹緲的。

  是真實的，讓他想要和那個人真正的融為一體。

  他不斷地繞著這個熒球反複尋找，但一直都沒有發現有別人的蹤影。

  唐初墨和程之語一樣，都是經曆了氣溫的驟變，然後意識進入了熒球之中。

  他和程之語，是相似的，但又是不相似的。

  在熒球中，唐初墨並沒有經曆黑水的侵襲。

  他站在了球中央，很長的時間裏，這顆球都沒有任何動靜。

  但唐初墨依舊在耐心地等待，他知道這顆球有信息想要告訴他。

  也不知道是哪個瞬間開始，隻是一個瞬間，一個眨眼的瞬間。

  整顆熒球變成了黑色，裏麵漂浮著很多很多的星係。

  唐初墨不斷地遊走在這些星係之中，他認出了這些星係。

  在他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個璀璨奪目的星係，“IC1101、仙女星係、三角座星係、NGC7331、馬林1......”

  現在，這顆熒球仿佛已經變成了一顆縮小版的宇宙，裏麵裝載著許多知名和不知名的星係在其中閃耀著。

  一陣更大的亮光出現在了唐初墨的身後，也就是熒球的中央。

  唐初墨轉過身去，他看到了一顆巨大的六芒星裏麵裝載著一顆彎彎的月亮。

  這標誌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唐初墨麵前了，按理說他早就該習慣了。

  但是他還是感覺到震撼，一種從心底裏的震撼，不斷地湧現出來。

  那是專屬於第499代六芒星月主的符號，也是曾經屬於唐初墨的父親，唐晉楓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