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後，程之語感覺時間都變慢了。

  好像所有的時間如輕紗一樣，靜止在了時空之中，不再移動。

  它慢慢、慢慢地飄落，慢到你不再注意它在移動。

  月光透過玻璃，灑在唐初墨的側臉，他的五官有一半都隱匿在月光之中。

  但這卻無法妨礙他眼裏散發出的溫柔，他那雙桃花眼就像春日裏最輕柔的雨絲，輕輕地灑落在你的掌心。

  他那雙眼睛有著最溫柔和最具有穿透力的力量。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了手，將手覆在程之語的後腦勺的位置。

  程之語甚至感受到他的手指輕柔地穿過她的發絲，他輕柔地揉著程之語後腦勺的頭發。

  隨之，他的眼睛微微彎起，比那天上的月亮還要好看許多，“我不會害怕我最深愛的人。

  是，你有著隱藏的力量，即使你有一天會將那股力量爆發，我也不會害怕。

  盡管發泄出來，因為，你的身邊有我啊。我會陪著你，一直到這個世界結束的那一天。”

  這句話，徹徹底底地將壓著程之語心頭的那塊大石擊碎。

  她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真切切地一直站在自己的身邊，從不退卻。

  無論自己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就在這裏，一直就在。

  一如他最初說的，他會一直成為自己最堅強的後盾。

  孩童時期每次出事後，父母都要求程之語要無條件忍讓別人，要寬容。

  這仿佛像個枷鎖捆綁著她，她原本以為解決了家庭的心結這一切都會隨著而去。

  但原來是她想得簡單了，即使原生家庭的心結解開了，有些事情還是像個無形的鎖一樣，偶爾會限製著她。

  是啊，家庭的死結解開了。

  可是她還是她，這麽多年形成的一種模式，又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解開呢？

  她沒怪任何人，隻是明白了有些事情想要改變，真的不是簡簡單單打開一個結就可以結束。

  還要靠自己去接受去改變，在漫長的時間裏，慢慢改變。

  程之語深深呼吸一口，用最輕鬆的語氣說出來，“陳景良想殺我，當他拿著槍指著我的頭的時候。那一刻，是我第二次對人性感到失望。”

  唐初墨聽著程之語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那時發生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這裏麵肯定發生了什麽傷害到程之語的事情，現在他終於證實了。

  唐初墨控製不住地激動，他眉頭緊皺，難以想象她當時麵對那樣的場景心裏該有多受傷。

  “陳景良？！我要......”唐初墨還沒說出口，程之語就將手輕輕地覆在唐初墨的嘴上，她淡淡地笑著，然後搖了搖頭。

  “後來他的槍沒有子彈，他殺不了我。

  方與其懲罰了他，他在兩隻手都受傷的情況下，喪失了鬥誌。

  再然後，我也生氣了，就去質問他。”

  “他當然開不了槍，我拿走了他的子彈。”唐初墨拿下了程之語的手說道。

  程之語的眉眼都一絲驚訝，她不知道唐初墨什麽時候拿走了陳景良的子彈，“那麽說來，到頭來還是你救了我。你為什麽拿走他的子彈？”

  “當時我感覺很不好，總覺得什麽事情要發生，而且他手受傷了，也無法開槍。

  所以我想拿走他的子彈，將子彈留給需要的人。畢竟我可以保護他。”

  其實唐初墨沒有說出實情，當時他確實是感覺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所以他先行拿走了陳景良的子彈，因為他直覺這個人可能會做出什麽越軌的事情。

  事實證明唐初墨是正確的，如果他不拿走陳景良的子彈，那麽程之語已經死了。

  程之語感激地看著唐初墨，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又一次間接地救了她。

  轉而，程之語的眼眸低垂，情緒也低沉了下來，“再後來，就和他說的一樣，我確實發瘋了，想要殺他。”

  說到這裏，程之語不自覺地伸手摸著唐初墨的後背，想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唐初墨握著程之語的手，他擔憂地問著，“然後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或者是知道了什麽？”

  因為他清楚程之語的為人，她絕不會因為陳景良沒殺成她，而轉而要把陳景良殺了。

  她一定是知道某些事情，或者是有人逼迫她。

  程之語沒有看向唐初墨的眼睛，“我......方與其一直逼迫我殺陳景良。當時他為了逼我，讓我能看見你們所有人。

  你和靖琦所遭遇的事情，我都能看到。

  我看到你們的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徹底失控了......

  我想要救你們，我很想救你們，可是我砸不穿那個牆體。

  後來我動了想要殺掉陳景良換取你們性命的念頭，你們身上的那種痛苦甚至在我身上重現。

  在我混亂的最後一刻，我暈過去了。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選擇，你明白嗎？好像我選哪一個都是錯的，錯的！”

  程之語又開始哭泣，她仿佛回到了那個混亂的一刻，“選他，你們就得死。選你們，他死。

  無論我怎麽選，怎麽選都好，這個答案永遠都是不對的。

  我真的想要你和靖琦都活著，可是如果陳景良死了，那TVR計劃也就不存在了，我們拿到試劑的意義也就沒了。

  但如果你們死了，這個計劃照樣不存在，而我，就永遠地失去你們。

  我真的寧願死的是我，這樣，不，這個答案還是錯誤的。我很痛苦啊初墨，真的很痛苦。”

  程之語哭得不能自已，唐初墨心疼地抱著程之語，他緊緊地抱著她，心跟著她一起被撕扯。

  程之語的語氣逐漸失控，“他背叛了我，他想要殺我，我為什麽還要救他？

  他還跟我說，他能夠活著隻是因為他選擇了他自己。

  是，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可是我們是這麽特殊的一群人，我們身上帶著使命的啊！

  整個T4都快要完蛋了，為什麽還在想著自己啊！

  我不想救他啊！但是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不能去殺掉一個想要殺掉我的人！”

  程之語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看著唐初墨，她滿臉都是痛苦，“我的這裏，一直在提醒著我。我們的肩上都擔當著一個最最重要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