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圖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衣袖，他怔了怔。

  那個變異體正張它的血盆大口，伸出了能夠看得見白骨的手往電梯衝來。

  此刻，那個變異體就像是沒有了意識的野獸，瘋了一樣地咆哮和嘶吼。

  想要把電梯裏的他們撕碎再吞下肚子，就像一隻隻困在牢籠裏餓了許久的野獸。

  電梯裏的他們，對於電梯外的它們，就是一場送上門的饕餮盛宴。

  在那個變異體後麵跟隨的，是穿著同樣製服的變異體。

  它們每一個，圖朋都能夠喊出名字。

  瘋了一樣塞彈匣的陳景良注意到了隔著趙智淵的圖朋。

  他看到此刻的圖朋像傻了一樣，既不開槍，也不補彈，就這麽傻傻地站著。

  “圖朋！你在幹嘛！”陳景良紅著眼睛，扯著嗓子，指著電梯門外吼道，“開槍啊！圖朋！”

  可是此刻的圖朋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他看著那些隊友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它們還是人類的時候的樣子。

  他糾結、後悔、譴責了自己好幾年，這幾年的時間，他總能夢見他們。

  如今終於能在餘生再見一麵了，圖朋猶豫了，這些人，全都是用自己的命換他命的人。

  圖朋的眼裏充滿了熱淚，那些曾經一同共同生活過的畫麵從來都不是假的，那都是真真切切的感情。

  “圖朋！你到底在幹嘛！你這個叛徒！開槍啊！”

  陳景良瘋了一樣大吼，要不是此刻他們中間隔著一個正在開槍的趙智淵，陳景良能扯著圖朋的衣領揍他一頓。

  聽到陳景良這般發瘋地嘶吼，吳儀也注意到了圖朋的異常。

  她也大喊著，“圖朋！開槍啊！你不開槍我們都得死啊！開槍啊！你傻站著幹嘛！”

  程之語轉頭看了一眼鬧騰的他們，發現了圖朋眼含熱淚，卻死死地不讓它落下。

  忍著心裏巨大悲痛的圖朋，嘴角也在抽搐著。

  程之語順著圖朋的眼神看向了電梯外的一個方向，發現圖朋看著的那群變異體全部身著製服。

  “那是......那是他的隊友......”程之語說出來的瞬間，她自己的心都顫抖了。

  因為聽過圖朋的過往，因為有著共情能力，所以程之語的雙眼也開始泛紅。

  要一個人去殺掉曾經用命換他生命的人，即使對方現在已經不再是人。

  可是，要他看著對方的眼睛去擊殺掉，這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

  唐初墨聽到了程之語說的話，他知道這終將是圖朋他自己要麵對的事情，誰也幫不了他。

  他沉淪了幾年，就是因為這件事所帶來的創傷。

  如今，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來麵對，就是想要給自己的人生一個答案。

  唐初墨聲音低沉，安撫著說道，“圖朋，這是你自己一直尋求的答案。

  沒人能夠阻礙或者幫到你，如果你實在無法做到，就交給我來吧。我來幫你。”

  趙智淵也看到了那群穿著製服的變異體，他沉吟了一句，“圖朋，你是自己的神，你是自己的魔。都好幾年了，也該走出來了。”

  唐初墨和趙智淵的話就像那冬日裏暖暖的一壺酒，輕輕地撫去了圖朋那刀剜一樣的傷口。

  圖朋自己也清楚，自己的隊友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們曾經都對彼此有過一個承諾。

  如若隊裏有誰變成了變異體，另外活著的人一定要擊斃他們。

  讓他們能夠最後體體麵麵地當個人，而不是繼續苟活當一個禍害人類的怪物。

  “圖朋！你個叛徒！是不是想害死我們！”陳景良一邊開槍，一邊詬罵道。

  “啊！！！！！！”圖朋哭吼著，終於抬起他手裏槍，對著曾經隊友的頭部，一槍一槍地打下去。

  黑色的血飄散在空中，就像一副壯麗又悲痛的畫幅，訴說了他們每個人平生中的壯麗風景。

  倒下的他們，似乎終於也獲得了最後的一絲平靜。

  此刻的圖朋，把內心所有的潛藏的情緒和痛苦都爆發了出來，他瘋了一樣用自己精準的槍法擊倒了在場所有的變異體。

  小隊裏麵八個人，每一個人都用盡自己的力氣去擊殺88層裏所有的變異體。

  終於在一番激戰後，不再有變異體撲向電梯。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伴隨著他終結了隊友變異體生命的那一刻，變得平靜。

  陳景良和吳儀雙雙靠在電梯牆上，喘著粗氣，“終於結束了，這太可怕了。

  這種沒有退路的戰役以後真的不要再打了，能把人給嚇死。”

  他身旁的趙智淵沒有接話，隻是在默默地給自己的裝備補彈。

  唐初墨檢查著程之語的身上，特別緊張地說道，“剛剛有沒有事，受傷了嗎？”

  程之語搖了搖頭，“沒事，我一切都好。”

  圖朋紅著雙眼，單跪在地上，他用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情緒的瘋狂傾瀉，讓他需要一個外物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免得自己倒地。

  此刻的他，終於找到了內心的平靜，終於完成了對隊友的承諾。

  但悲痛依舊洶湧而來，那是男人之間的堅硬如鐵的友情，那是用生命鑄造出來的友情。

  圖朋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傷痛，他的身體猛烈地抽搐一下，眼淚如洪水一樣爆發。

  他顫抖著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槍，然後雙腳跪在地上，所有動作都非常的敬重和嚴肅。

  圖朋看向電梯外隊友的屍體，眼裏有著悲痛的訣別。

  似乎他等待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這場真正的告別。

  他猛地將自己的頭磕在了地上，頭盔撞擊地麵的聲音很大，砰砰砰的聲音讓人聽著都覺得疼痛。

  每磕一次頭，他都認真地看自己的隊友一次，都在心裏認真地和自己朝夕相處的隊友告別。

  但三次過後，他依舊在磕頭，似乎已經停不下來，“我們來世再做兄弟！”

  唐初墨見狀，趕緊拉起了圖朋，免得他的頭盔破裂感染了病毒。

  可是，當唐初墨拉起圖朋的時候，頭盔裏早已被血染紅。

  唐初墨敬佩地和圖朋說了一句，“你做到了，相信你的隊友也終於找到了屬於他們的平靜。圖朋，你真的很勇敢。”

  圖朋用力地點了點頭，他似乎也冷靜了下來，蹲下撿回了自己的槍，“走吧，初墨。我們還要拿那個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