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七章 鴉城
作者:
深海琵琶魚 更新:2021-01-19 03:56 字數:6792
田蓉的母親,按理來說跟她無關。
但田蓉是她,名義妹子田曼的名義妹子。
她這個假哥哥,給準備一個葬禮,沒問題。
“領主,早啊。”
李喜帶著一夥人就到了,看著包圍過來的態勢,田曼覺著有點不妙。
田曼沒有動地方,李喜一夥人在近前停下腳步。
人皆穿戴著甲衣服,這是要叛變?
李喜已從李缺哪裏知道,田曼打算兩天後出發。
他不想田曼離開。
以他的想象力,田曼是去找左巍的,現在左巍還沒死透,他怕她不回來。
份額方麵,他專人派著盯梢,已經知道田曼背著他做的事情。
連帶著田曼給郡王的百分之十,他都知道。
但如今,漠城不能拿夏林怎麽樣。
田曼玩的一手好平衡。
見過靖王後,轉而選擇相對好搞定的夏林郡王,如今靖王發兵直取漠城,帝王家的這兩兄弟有舊怨,漠城隻要‘幫助’夏林郡王,靖王難進分毫。
翁祖雖厲害,畢竟年事已高,看著靖王和郡王兩爭鬥,身邊一個難以瞬間消滅、且野心勃勃的鄧公,還管著收複天啟失地,一家人都很累。
能放他過來插手新城,全族平攤了他該承擔的壓力。
他到此,亦為全族之利。
漠城要,新城也不能放過。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留下田曼。這是他為家族做的事情中,最順心、最願意的。
他不是很清楚‘龍脊’是什麽意思,但因該是對家族很重要的東西,才能讓族中長輩心心念念,為此憂心地茶飯不思。
李喜很多事情要做,活動範圍被固定在新城及其附近。
田曼看著他,真覺得他挺閑。
但願別蠢到與她翻臉才是。
其實心裏也慌的一批,雖然總的來說能贏,但內鬥聽起來總歸是卷的。
難道要給他們家在多安排點就業,忙來就沒心思造反了?
那得每個都排個零零七,意示尊重。
“李喜,你們家總共多少人呀?”
田曼隨口一問,李喜楞了一下,緩聲道,
“這個沒算過,本家分家,再分家,特別遠的,過年才會到本家問安。”
“對不起,我給忘了。”
他們家才遭了一劫,差點連李大人都沒能逃掉。
買漠城的份額,竟成了他們家再次複蘇的契機,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同時,田曼還有點迷惑,李喜這是打算造反麽?
自己敏感?
也不盡然。
她還蠻相信直覺的,而且,李家現在確實有這個本錢。
沒消息說來的是李喜,她才去信叫青鬼等人撤出青州,回來救急,最快也要下午天才到。
這兩個時辰,李喜不按套路出牌,就這麽幹脆地殺掉她,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道指望本地地主,和遷來的大族?
別逗了,他們聽聞李喜的家族,已經放棄思考了吧。
擔心小命不保的時間太多了,真正的朋克,敢於麵對如此刺激的人生。
她還是很怕,但剝奪自己怕的權力之後,坦然下來,還背了雙手,顯出一派‘這我最大’的主人家姿態。
不作死,就不會死。
李喜對她的容忍,出奇的好,臉色變了下就恢複了正常,
“沒事,田蓉母女的事情,你也難受。我安排人,擇一處福地,安葬她們母女。”
“漠城有規矩,按照規矩來,即便是我,也不能明知故犯。
多謝你願意幫忙。”
田曼說完就要走,李喜伸手就給攔下了。
看著麵前的的手臂,田曼有點發怵,天生力量的懸殊,真坑死她了。
豪放不羈的靈魂,竟然受限於區區性別。
在這個大多女子被束縛方寸之家,她顯得有點特別,有點特別無助。
小問題,扛過來一路了,無需在此地從心。
李喜當然知道漠城的傳統是火化,但看田曼說的那麽堅定,他不免多想了億點點。
一個沒有留戀的人,這一麵見了,或許這輩子都沒有下一麵可見。
他個族人過萬,無法理解田曼這種獨行俠,她的存在完全不合道理。
這種全家就她一人,一個擔事,一份巨大家業的古怪狀態。
想過他自己也這麽能,僅僅是想過,被田曼擺在他麵前,真真的被震撼到了。
難到個人的功勳,真能比得過一個族群,多年以來共同努力的總和?
他真的覺著,這一刻,攔下的人,其實不是人。
“還有事?”田曼當然不會把主動權讓出去,而且是這種時候,她恍然大悟,露出平常對待李喜的表情,
三分無奈,七分隨和,
“田蓉母女兩個沒了,田曼又不在這裏,我這個當哥哥的,因該張羅白事,請吃飯。
你一起,都一起去。。。”
她是打算都請去吃飯,運氣好,吃頓普通的飯。
運氣不好,連她的喪事一起辦了。
對李家,她不能抱一點希望。
李大人到底放任李喜亂來,這回逮著機會弄死她,因該仰天大笑才是。
李喜側臉,低聲如同挽歌,不知怎的會那麽悲涼,
“你打算頂著鄧豪的名頭,多久?”
田曼聽的很難受,如今這個局麵,感覺被算計了,能算計她的人,可以列出個名單。
這或許就是知惡,還與惡勢力同流合汙的懲罰。
兩輩子了,活的仍舊不是很明白。
呼出一口白氣,田曼同樣沉聲,
“不會很久。你告訴我,誰叫你出現在這裏的?”
“先回答我你在笑什麽?”
李喜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人都到位了,就差摔杯為號,她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難道,她此刻不是最虛的,還留了後手?!
“我笑,你我不能完全相信彼此。
你要對我做點什麽不該做的事,我活著不會放過你,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有一個猜測,是在劍門關中見到蘇桃錦之後,就一直在想的,現在,有結果咯。”
李喜眸光一閃,“什麽結果?”
田曼玩味地笑著,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猜測而已,你說有沒有可能,你是你爺爺他自己相當皇帝?”
“離間計。”
“看你怎麽理解咯。你能跟我說這麽多,因該不是來殺我的。”
田曼覺得自己又行了。
李喜勾起嘴角,
“慧極必傷,你算那麽多不累麽?”
累啊,但是時間是有限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姐很有信心,活不到夏天來臨,你放心好了。
再鋒芒畢露一點,爭取轟轟烈烈去死。
完美。
田曼心情很好,但因為還在辦葬禮等因素,笑容就比較矜持,
“你一路到這兒來,看到不少人吧,他們幾人哭、幾人笑啊?”
李喜頓了一下,
“托你的福,都是笑臉。”
“那就好。”
就此消亡也算死得其所,至少沒白來一趟。
就是軍閥被同盟造反,血濺正陽街,下場有點鐵血,與她妙曼的名字,不甚搭配。
不過正好,換女號找卷軸,可以完全和漠城領主這個身份區分開。
“你真不告訴我,你要去哪裏?”
李喜麵容舒緩,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放過自己了,萬一鑽牛角尖,她可不想陪葬。
既然李喜在這裏的話,那麽來吊喪的大族,希望她回去與否呢?
田曼忽然很想看看。
李喜很危險,但不算沒有腦子。
“我做的事情,對你來講隻有利沒有壞處。
如果你的競爭對手是你爺爺,新城就是你不敗的根基。”
田曼看他老也不動手,一刀給她個痛快還沒那麽磨心,
李喜不讓她痛快,她自己給自己個痛快。
就跟往常一般,給身邊的人分析職業前景,以前是有緣的文臣武將,後來的青鬼副將等女婿預備隊,現在是李喜這個可以爭搶王位的人。
如果李喜能按照她的分析,當上皇位,少說在丹書上留下一筆,她也算另一種形式的存在過。
到底,這麽努力又認真的活著,不會被辜負。
李喜張大了眼睛,看著談笑風生的田曼。
她不會看不出他到此來的目的,臨了還在替他設想未來。
這到底是個什麽女人啊?
叫他怎麽下的去手。
田曼看到李喜咬牙的模樣,眨了下眼,
“新城的領地範圍,北接進雷州,東進青州,發展個幾年,單獨整個國家出來,也正常。
我沒有要離間你們祖孫的意思,我覺得李大人教導後背的方式,需要你自己去爭搶。
他是不會把現成的好東西親手遞給你的,說不定最後一關,他親自守關。
我非常敬佩李大人這種當爺爺的,小輩好,踩著他上位都行。”
這樣的爺爺給李喜好了,一般的孫子真受不了。
“翁祖他真這麽想?”李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
李大人稱呼田曼都叫小友,沒有第二個比田曼更懂李大人的心思。
所以,田曼的話,比他自己覺得的可信的多。
田曼也不全是為了他好,她覺得被算計了,李大人的嫌疑很高。
她被囚禁或者被殺,最後的獲利者不是,未在漠城確立身份的左巍,而是順序繼承人李喜。
而最大最穩定的利益所得者,是李大人和他的家族。
李喜敢殺他,被漠城百姓聲討也上不了位置。
安撫百姓是李大人的拿手好戲,到時雪藏了李喜是常規操作。
然後,李喜就真的隻能當族長了。
哇哦~知道了了不得內幕,那不可以讓李大人‘半推半就’老年還過一把皇帝癮。
“他不想,難道你就等著他把飯喂到你嘴邊麽?你爺爺不是那種溫情的老頭子。”
田曼拍拍李喜的隔壁,眼裏閃著光亮,
“你要是真孝順,不如讓他當皇爺爺,安享晚年吧。
小夥子,要有擔當,別讓你爺爺為你操碎了心,還要收拾你闖出的爛攤子。”
“你都知道了。”
李喜眼神消沉,他感覺出了被利用,心一橫,確實能得到短期的利益,長久來說,卻是得罪了百姓。
他的弱點是‘情’,對此他非常清楚。
閉著眼睛隨他去,睜著眼睛選擇放棄,身心都在疼,宛如被淩遲。
情能蝕骨。
看著他拿起自己的手,垂手,輕輕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田曼心裏已經炸了,但李喜看起來很痛苦,她就沒動,生死善惡一念之間。
她希望李喜做個好覺定。
至於結果利她與否,隻要不傷她命,損失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你的凍傷了,沒發現麽?
張子源怎麽照顧你的?”
李喜雙手合攏,講她的手包裹其中,有冷又熱的感覺。
田曼聽張子源的名字,就笑了,
“張子源,他才不想照顧我呢,擔心下場會是烏楓那樣,忍氣吞聲維持生存呢。”
“你不算是喜歡他,你是喜歡欺負他呀。”
“正解。挺好玩的。”
田曼伸手覆上李喜的手,
“走吧,全城等著開席呢,想笑也要保持悲傷。”
“田蓉她,有問題?”李喜認為田曼這個態度不對勁。
田曼搖頭,
“她沒有問題,就是運氣差了點。”
被自己妹妹端著袖箭,對準後脖子的感覺,真是難受。
她在鏡子裏看見的。
為什麽書房回有鏡子?張子源叫人放在那裏,讓她看看她辦公的態度。
不就是休息的時間多了點,坐姿歪了點。。
為了領主的形象,她還是改正了,於是鏡子就成為了監督張子源工作的利器。
張子源不要她督公,書桌三麵都是文牒之牆,究極奧義。
於是鏡子就閑置在角落裏了,正巧可以看到門口。
田蓉雖是個小孩,她也不想原諒她,但死者為大,這點她勉強能接受。
情緒很複雜,她又不是個什麽心情掛臉上的人,看起來非常之冷血。
“我懂你。”
李喜低喃了一聲,也不指望田曼能給他什麽回應,揉捏了幾下田曼的手,
“我哪兒有玉脂,治凍傷的,順道過去拿?”
“謝謝,直接去我家吃飯。走。”
於是,田曼很大哥的牽著李喜的手,走出了重圍。
李隨等人震驚無比。
要老命了,如此關鍵的時候,李喜一拉跨,全家不都要陪葬麽!!?
趁人身邊防守薄弱,一舉拿下,讓她跑了,會被反殺的!!
喜哥,你變了。
還是你本來就是個多情種子,我們沒發現?
“喜哥。”
李隨扯著聲音叫了一聲,一雙眼,迷惑又驚慌。
田曼回頭看了他一眼,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家還有事情,晚點去也行。”
“不,我跟你一塊兒去。”
席間。
田曼與李喜手牽手出現,嚇壞了一眾老人家,驚呆了一眾中年人,慌亂一眾年輕人。
女孩子們露出了姨母笑,這點把田曼無語了一番。
田蓉的母親,按理來說跟她無關。
但田蓉是她,名義妹子田曼的名義妹子。
她這個假哥哥,給準備一個葬禮,沒問題。
“領主,早啊。”
李喜帶著一夥人就到了,看著包圍過來的態勢,田曼覺著有點不妙。
田曼沒有動地方,李喜一夥人在近前停下腳步。
人皆穿戴著甲衣服,這是要叛變?
李喜已從李缺哪裏知道,田曼打算兩天後出發。
他不想田曼離開。
以他的想象力,田曼是去找左巍的,現在左巍還沒死透,他怕她不回來。
份額方麵,他專人派著盯梢,已經知道田曼背著他做的事情。
連帶著田曼給郡王的百分之十,他都知道。
但如今,漠城不能拿夏林怎麽樣。
田曼玩的一手好平衡。
見過靖王後,轉而選擇相對好搞定的夏林郡王,如今靖王發兵直取漠城,帝王家的這兩兄弟有舊怨,漠城隻要‘幫助’夏林郡王,靖王難進分毫。
翁祖雖厲害,畢竟年事已高,看著靖王和郡王兩爭鬥,身邊一個難以瞬間消滅、且野心勃勃的鄧公,還管著收複天啟失地,一家人都很累。
能放他過來插手新城,全族平攤了他該承擔的壓力。
他到此,亦為全族之利。
漠城要,新城也不能放過。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留下田曼。這是他為家族做的事情中,最順心、最願意的。
他不是很清楚‘龍脊’是什麽意思,但因該是對家族很重要的東西,才能讓族中長輩心心念念,為此憂心地茶飯不思。
李喜很多事情要做,活動範圍被固定在新城及其附近。
田曼看著他,真覺得他挺閑。
但願別蠢到與她翻臉才是。
其實心裏也慌的一批,雖然總的來說能贏,但內鬥聽起來總歸是卷的。
難道要給他們家在多安排點就業,忙來就沒心思造反了?
那得每個都排個零零七,意示尊重。
“李喜,你們家總共多少人呀?”
田曼隨口一問,李喜楞了一下,緩聲道,
“這個沒算過,本家分家,再分家,特別遠的,過年才會到本家問安。”
“對不起,我給忘了。”
他們家才遭了一劫,差點連李大人都沒能逃掉。
買漠城的份額,竟成了他們家再次複蘇的契機,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同時,田曼還有點迷惑,李喜這是打算造反麽?
自己敏感?
也不盡然。
她還蠻相信直覺的,而且,李家現在確實有這個本錢。
沒消息說來的是李喜,她才去信叫青鬼等人撤出青州,回來救急,最快也要下午天才到。
這兩個時辰,李喜不按套路出牌,就這麽幹脆地殺掉她,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道指望本地地主,和遷來的大族?
別逗了,他們聽聞李喜的家族,已經放棄思考了吧。
擔心小命不保的時間太多了,真正的朋克,敢於麵對如此刺激的人生。
她還是很怕,但剝奪自己怕的權力之後,坦然下來,還背了雙手,顯出一派‘這我最大’的主人家姿態。
不作死,就不會死。
李喜對她的容忍,出奇的好,臉色變了下就恢複了正常,
“沒事,田蓉母女的事情,你也難受。我安排人,擇一處福地,安葬她們母女。”
“漠城有規矩,按照規矩來,即便是我,也不能明知故犯。
多謝你願意幫忙。”
田曼說完就要走,李喜伸手就給攔下了。
看著麵前的的手臂,田曼有點發怵,天生力量的懸殊,真坑死她了。
豪放不羈的靈魂,竟然受限於區區性別。
在這個大多女子被束縛方寸之家,她顯得有點特別,有點特別無助。
小問題,扛過來一路了,無需在此地從心。
李喜當然知道漠城的傳統是火化,但看田曼說的那麽堅定,他不免多想了億點點。
一個沒有留戀的人,這一麵見了,或許這輩子都沒有下一麵可見。
他個族人過萬,無法理解田曼這種獨行俠,她的存在完全不合道理。
這種全家就她一人,一個擔事,一份巨大家業的古怪狀態。
想過他自己也這麽能,僅僅是想過,被田曼擺在他麵前,真真的被震撼到了。
難到個人的功勳,真能比得過一個族群,多年以來共同努力的總和?
他真的覺著,這一刻,攔下的人,其實不是人。
“還有事?”田曼當然不會把主動權讓出去,而且是這種時候,她恍然大悟,露出平常對待李喜的表情,
三分無奈,七分隨和,
“田蓉母女兩個沒了,田曼又不在這裏,我這個當哥哥的,因該張羅白事,請吃飯。
你一起,都一起去。。。”
她是打算都請去吃飯,運氣好,吃頓普通的飯。
運氣不好,連她的喪事一起辦了。
對李家,她不能抱一點希望。
李大人到底放任李喜亂來,這回逮著機會弄死她,因該仰天大笑才是。
李喜側臉,低聲如同挽歌,不知怎的會那麽悲涼,
“你打算頂著鄧豪的名頭,多久?”
田曼聽的很難受,如今這個局麵,感覺被算計了,能算計她的人,可以列出個名單。
這或許就是知惡,還與惡勢力同流合汙的懲罰。
兩輩子了,活的仍舊不是很明白。
呼出一口白氣,田曼同樣沉聲,
“不會很久。你告訴我,誰叫你出現在這裏的?”
“先回答我,你在笑什麽?”
李喜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人戴甲持槍都到位了,就差摔杯為號,她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難道,她此刻不是最虛的,還留了後手?!
“我笑,你我不能完全相信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