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田曼放眼跟隨而至的，西戎騎兵。

  雪天一線間，立著螞蟻大小的、密集的騎兵。

  趕走了，很快又會聚集起來，跟來。

  讓人沒點想法都不行。

  勒馬背對城牆，田曼派遣一騎過去交涉。

  “鄧將軍，還是快些進城吧。”駱陽急忙叫道。

  他坐在車上，馬車往城裏去，看著田曼在前頭，忽然策馬往後邊走。

  後邊的西戎人跟了一路了，保不齊就要襲擊車隊。

  家底都在車上了，他一路緊張的要死。

  田曼報以一個溫和的笑，

  “小事情。駱族長進城好生安頓族人。我擇日登門拜訪。”

  “好啊，鄧將軍一定要來。”

  駱陽把著車還說了什麽，風大沒聽見。

  馬車之後的駱家的貨車，隔著幕布都能聞到金錢的氣息，這也是兵隊最喜歡的一截，但是再喜歡，那也是人家的。

  再之後的板車，上邊是婦女兒童，頂著張破布抵擋風雪，凍得縮在一起，小孩紅的像石榴的臉，吊著兩天鼻涕。

  這些隻占隊伍不到三分之一，騾車、人車之後，是蔓延到天邊的灰色百姓。

  人縮成一團，穿著露出腳趾的鞋子，半背半扛著灰藍色的包袱。

  有些自己一個，大多拖家帶口。

  風大雪大，肚子餓，手腳冰涼，喘出的白氣都很稀薄。

  等他們進城，少說要半個時辰。

  田曼不想拿食物刺激他們，發生踩踏事件，讓人倒在城門前就難看了。

  軍隊集結護著，與遠處跟來的西戎騎兵遙遙相望。

  派去的騎兵回來了，

  “領主大人，對麵是西戎安於部族的人，他們請求買些軍糧。”

  “隻是這樣？”田曼有些意外。

  另一邊也在比量，這麽野的部族，能不能駕馭的了。讓他們加入，他們很大可能控製不住，搶劫的**。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呀。

  “領主，我看他們加起來不到一萬人，賣他們糧，他們吃飽了，轉頭就來打我們。

  西戎人搶劫搶慣了，不會老實地花錢買。”

  “你說的不錯呀。”

  田曼看他們總於會想東西了，沒有滿腦子都是錢、糧、女人，就很欣慰。

  騎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確實不能放他們進城，但他們知道漠城可以買糧，糧食卻也得賣。”

  她缺糧，但也不缺。

  西戎人搶劫得來的金銀珠寶，換烤饢、細鹽、砂糖這些。

  鹽和糖比較貴，價格最高的時候，一鬥鹽換一鬥珍珠，供不應求。

  將賺來的貴金屬往後方一送，又是各種物資被運來。

  勉強維持住，可以每天吃肉的生活水平。

  很快，城外組織起了軍市，烤餅的香氣香了十裏路。

  田曼是那種缺錢的人麽，她缺治安。

  要不是增兵及時，路上餓紅眼的人，差點暴起搶飯吃。

  好說歹說引導其進城。

  每次看到餓的失去人類形態的百姓，壓力陡增。

  吃飽了才知道團結、才懂得愛國，而讓他們吃飽、身在安全的城內，都是前期投入非常大的一件事。

  養百姓、教化百姓，讓百姓發揮價值。理想很豐滿，現實，骨頭都穿刺了。

  對哪個勢力來說，把百姓當人都不劃算。

  奴役，才是當今天下的主流。

  大小家族裏邊，也都養著不少奴隸，駱家帶著的奴隸，小一百多號。

  田曼看了幾眼就不看了，道心在搖擺：

  剝削勞動力完全可行，這兒自己最大，也沒人看見。養民虧千萬，剝削富一生。

  但是。。。

  算了，自己還能撐一陣子呢。

  不就是區區財政過山車麽，小意思。

  “領主，漠城的運貨車隊到了。”小兵甲報告。

  “叫副官去接。”她還得緩緩。

  “是。”

  “領主，安於部族族長求見。”小兵乙報告。

  “過去看看。”

  田曼策馬過去，臨近十幾步下了馬，身邊一幫小弟圍著。對麵的部族族長也是一樣。

  兩個頭領見麵，好似兩個團夥對線。

  安於部族的族長，於田曼差不多身高，但體格很是健壯，類似摔跤手、短脖子、紅臉、卷曲的大胡子，丟盡西戎人堆子裏，找不到人。

  看到這種半張臉被胡子擋住的家夥，田曼直接犯了臉盲症。

  安於族長沒有注意到田曼的狀態，張開雙臂，熱情地聲音好似要飛出天際，

  “領主大人，多謝你開放軍市，你是我們西戎人的朋友。”

  “我是西戎人的朋友，但不是戰爭的朋友，也不是劫掠的朋友。

  族長過會兒，打算去往何處？”

  田曼說話不卑不亢，很職業。

  “這。。”安於族長沒想到會這麽直接，但天寒地凍的，這樣正好，

  “再次感謝領主大人的仁慈。

  我安於部族愛好和平，被卷入戰爭，實屬不得已。

  如今我王在青州境內征戰，留我族在此地駐防。

  我西戎沒有如雲瑤皇帝給大軍的補給，吃飯全靠打草，附近沒有城池可以為我族提供糧草了。

  聽聞漠城招收西戎傭兵，我族有這個意願，請問需要做些什麽，待遇怎麽樣？”

  帶著全族來應聘，族長很有前途呀。

  可他的族人清一水搶劫出身，暴力團夥，惹不起。

  改造思想也難於登天。

  但族長都來問了，收編做個警衛什麽的，免得自家弟兄天寒地凍到處跑，也算有點用。

  “對於你們的需求，我們有專業的解決辦法。”

  田曼收斂了一下奸商般的眼神，如何讓這個部族發揮最大價值，她需要團隊的幫助。

  也當是給新一茬漠城管理層的課題，她點都不急，等這些人糧食吃的差不的，身上又沒什麽錢財傍身時，利益能最大化。

  安於族長皺著眉頭，聽了一通溫暖但是沒什麽用的話之後，兩手空空地回去了。

  田曼答應派遣使者交涉，許諾了七天內做出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其實到底什麽情況，田曼自己也說不準。

  反正她不急。

  收兵回城，城門沉重地關上了，炊煙嫋嫋。

  在這裏邊，倍感安全。比城外雪地裏歇息、待宰的西戎人，好太多了。

  當領主真好，有自己的地盤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