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在伏龍的最後一天
作者:
深海琵琶魚 更新:2020-12-27 18:20 字數:6173
長槍握在手裏,大當家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裏。
馬步一開,虎氣一出,槍尖直指田曼!
“你以為把老子灌醉,你就是秋風寨的主人不成!老子告訴你,沒門!”
田曼緩步麵向他淺笑,
“寨中之人十去七、八,二當家的人頭在此,你三當家的你恐怕沒機會再見到了。”一派儒雅隨和之感。
她身後跑來一個端著一個托盤的人,揭開黑布凸顯一顆新鮮的頭顱。
大當家的虎目欲裂,
“老二!田曼,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殺我弟兄?!”
“好一個無冤無仇。
這麽說吧。山下是我軍區,你打劫那裏我滅你,天經地義。”田曼手背在身後,站直了身子一身正氣。
如不是一身白衣血染,她當真算一個豪俠。一邊小弟們目光徘徊在兩人身上。感覺跟那個老大都能混到飯吃。
關鍵是怎麽吃到折扣飯,兩個老大可不能打起來啊。
“那也是你貪贓枉法在前,我劫富濟貧我沒錯!”大當家的爆嗬一聲,一身氣勢睥睨天下。
奈何田曼就跟沒看到似的,無動於衷。
她也不想打。對方一股子蠻力。贏了也不討巧。
眼睛往邊上一瞥,一群倒戈了的小弟膽寒。
一人看到此處小心翼翼跟田曼說,“大人無心做大當家的,小的鬥膽稱呼你聲田將軍。
“田將軍,我們大當家的他真是劫富濟貧的,雷州那邊有名的義士,要不是被征兵也會躲到山裏,我們當家的他不願手上粘老百姓的命。”
“是啊,田將軍,我們也是聽到你貪。。。有不少錢運到這裏來藏著,你那名聲那樣我們也是一心想著劫富濟貧,壓根不知道什麽軍區不軍區的。”
“我們知道啊,怎麽不知道,二當家不是說田將軍她要造反,我們黑吃黑。。。”
一人看起來不那麽聰明的樣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拖到一邊拳打腳踢。
大當家看人這麽念他的好不禁紅了眼眶,“老子這輩子有你們這群弟兄值了。”
“田曼,老子著了你得道無話可說,這些弟兄老子必須讓他們安全。”大當家的看了下天色,
“弟兄們,我攔住她,你們各自逃命去吧!”
人皆感動的熱淚盈眶,“大當家的,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一起走個屁!再晚她哥帶人來了一個都別想跑,別管我快走!”
人感動的腿都軟了,“我們跟大當家的生死與共。”
大當家的看他們這反應有點不對,猛的轉身,鄧寶熱騰騰的已經站在他身後。
鄧寶淡淡一看指著田曼的槍尖轉向了自己,眼裏殺氣乍起。
隻見鄧寶麵上似浮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接著一槍向揮來,大當家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哥,早啊。”田曼乖巧一笑。
那有往人腦門上砸的,醒來不會變白癡吧。鄧寶下手也夠黑啊。
“早啊,回村吃飯吧。”鄧寶陽光一笑。
看來來晚了呢,危險已經解除了。。。夭壽了,妹子竟然割人頭了。。。
兩人笑嗬嗬的頭前走著,帶著大批俘虜和略少的物資回到村子裏。
餐桌上。
“二當家說是瞧著我貪來的財寶來的,我覺著聞風而來的人不會少,解決一個山寨還會有更多山寨出現。”田曼累了一宿,肚子很餓,菜嚼兩下就咽下了肚。
“以此做為練兵的靶子很好。”
鄧寶神色平常的說。眼眸餘光看了眼魚子瑜的空位:
這小子下山也不知咋了,也不應該被嚇住了,上桌吃飯都要人去請。
田曼嚼著菜葉,“我有個新想法。
人員擇優往邊界送去,跟西戎兵打才能練出真正的鐵軍。這做為暫時的營地,來人隻要願意都可參軍,不願送去挖礦,等人都撤走再放。”
“好主意,這才是有謀劃啊。”鄧寶點頭道。突然覺著妹子有當軍師的腦子,可惜了,去不了戰場。
“先選一批底子最好的,出去謀一方土地,現在什麽都少,無主之地多。”
鄧寶無言,田曼所想的已經超過了他能思考的範圍。
“妹子,你跟哥說,大哥他還活著麽?”鄧寶滿眼都寫著:你別騙我,我知道。
沒有食欲了,田曼刨了最後一口粥,放下碗。
“李缺還在找他,有點嗆。有人在針對青石會四象堂的堂主,馮家想參一腳,位置能占一個占一個,總得知道下手的人是誰吧。”
“我參軍日子長,不清楚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大哥遇到了什麽。但這淌水想是凶險異常,你雖聰明卻不得不多做堤防。”
鄧寶眼神頗有深意。田曼移開目光,眼簾垂下。
將公主拿去當藥引子,虧那些邪修能想出來,看老娘不把你們窩給點了!
“放心啦,咱家有軍隊就什麽都不用怕了,靠你了哥。”田曼撐著臉笑嘻嘻道。
“我也就這點本事能拿的出手了,交給我吧。”
“嗯。”
“對了,村子裏有個叫阿姐的人,她家有孩子生病了你吃飽了就過去看看吧。她的槍法有點意思。”
田曼聞言眨了下眼睛,“你不早說。”說罷轉身回房取出藥箱。
鄧寶單眉下壓覺著那裏不對,扭身去再看田曼一眼。
出來的果然還是那個樣子。
“妹子,回去把衣服換了。”說著還嫌棄的直揮手。
田曼不悅的低頭一看,雪白的衣服上好像在番茄醬泥潭裏爬出來似的。血跡已經幹了,果然應該由小弟來做摘除新鮮首級的事情。
全身都是血氣,很難受。
轉頭看見魚子瑜磨磨唧唧才來吃飯,田曼也不客氣了,“魚子瑜,去看看你阿姐家的情況回來跟我說。我得去收拾一下了。”
沒趕上飯點的魚子瑜接了鄧寶給的果子,跑出了門。
“采芸,你沒嚇到吧。”田曼進房間看到小姑娘,目光自然的注意她的手指,“不要碰水,很快會康複的。你去吃點東西吧,我要用房間。”
采芸聲音細入蚊蠅的嗯了幾聲,側身往門口靠,田曼進門就把袍子脫了隨手仍在了椅背上。
鄧寶眉頭緊皺,唉聲歎氣,招呼采芸進屋吃飯便不再去看田曼。
親衛將水和洗浴用具送進房間,很自然的退了出來。我們已經習慣被各種指揮了呢,謝堂主。
門裏的田曼卻不怎麽滿意,“看來專業的事情還是要找專人來做,冷死了,為什麽他們打水總是比體溫低兩度啊。”
不敢停留,田曼不多時便出了浴,裹上浴袍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斜睨一邊備用的清水,田曼指尖繞著發絲。
“嘶。”
腦袋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
洗幹淨了頭發,拿了塊吸水的布使勁搓幹。
涼水過身,仿佛靈魂都被淨化了。
“田道長,子瑜哥哥回來了,阿姐家的孩子被房梁給砸傷了腿。”采芸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田曼應了聲。
換好衣服,手腳麻利的將藥品準備好,提起藥箱出門這回沒人攔著了。
再次來到阿姐家,房子已經被摧毀了多半。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氣味。
戰後焦土是這副慘樣吧。田曼心理承受能力就比盛世之人強一點,最後也隻悟了個‘隨便’。
甩了下頭,將侵擾的思緒弄散,田曼麵無表情的看著阿姐,
“帶其它孩子出去玩吧,一會兒就好。”
阿姐神情一滯:這人。。。有點冷。
不多時小孩子的腿就被包紮好了,田曼提著藥箱出來放到地上,
“聽哥哥說,阿姐昨夜殺敵英勇,我想見識一下阿姐的武功。可以麽?”
雖然在問,田曼已經拿起院中長槍擺好了架勢。
“那就試試吧。”阿姐不太願意,招呼孩子們進去屋子關上了門,轉身去拿槍,與此同時木門後一雙雙好奇明亮的目光探出。
阿姐雙手握著紅纓長槍,呼嘯的風便從殘影的招式出來。
你來我往隻在幾個呼吸間。
田曼還想再練練,阿姐很合適她現在的水平,但是她還有很多別的事都比這個重要。
阿姐也看著孩子,根本無心戀戰。
“阿姐,我此番離去便難再回來,你方才用的槍法很像我的一個朋友用的,可否告知我,你相公的姓名。”
此話問出,阿姐明顯緊張了,掙紮下說出了個普通莊稼漢的名字。
田曼緩歪頭:不像在說謊。
“想必是我多心了。以阿姐的本事這再找不出第二人,我希望在我離開前阿姐能當上女隊頭領。時候不早了,我該告辭了。”
阿姐目送她離開,屋子裏的小孩瘋跑出來抱住她的膝蓋。
一個包子臉的小女孩仰著臉,小臉紅撲撲的,“阿娘,阿爹什麽時候帶新棉衣回來?”
“乖,娘在不會叫你們受凍的,進屋吧。”
一晃眼就到了原定臨行前兩天,被點名的人以開始準備行囊。
“大當家的,部隊生活怎麽樣啊?”田曼得了空閑,伸手拍了矮坡先過的光頭的肩膀。
十幾天青茬都沒冒出來,光可鑒人。
“你可別叫我大當家的了,我叫蕭南山,現任第一大隊隊長,手下兩千步並,五百預備騎兵。請將軍指示。”說罷一個軍禮,田曼看他正經的樣子怪不好意思。
“馬會有的,都是好馬。我都要走了,聊會兒唄。”
田曼開了兩壇好酒,一人一壇抱著喝。
“好,喝!”蕭南山看是田曼給的酒心裏犯怵,不多久以前田曼就是帶著這東西上山,然後就沒有秋風寨了。無奈這酒就是比別家的香。
一口氣幹了半壇。
“西戎那邊姓蕭的多麽?”田曼抱著壇子沒沾酒。
“你當是野地裏的瓜那麽多,祖上屬皇室那脈的才能冠這姓。我沒啥本事不認得幾個字,帶了五千兵到頂了,可父輩有大功勞得了這個賞賜,我沾了光,有兒子自是不能姓蕭了。”
田曼點點頭。
父輩立的大功勞,十幾年前也隻有西戎國跟赤龍國那場滅國之戰吧。
“將軍你可別亂想,西戎跟很多部落都打仗的,我們那是在跟北涼得的功勞。”蕭南山在此數日,隻是明白進到了什麽地方。
身邊都是赤龍國的民,他吃飽了撐的才會往民怒上湊。
最近山頭上新來的土匪都是為財而來,楊善果真隻是一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沒散布出去。
要不是需要支持,拿軍隊過境路引,她都不想回益州見司空渾。
一晃半個多月,但願謝京江這個盟友把馬留住了。
“北涼啊,那你很熟悉路了,冬天大雪封山也能找到綠洲麽?”
“雪下的太大那就沒辦法了,非得經常來往的老人帶路。。。”
兩人盤腿在草地上嘰裏呱啦的聊天,聊遠方的戈壁灘、大草原、夥食、牲口、商隊、方言等等。
“子瑜哥,田道長那件白衣服料子可好看了,沾了那麽多血都染紅了,洗也洗不幹淨,她還要不要啊?”采芸手指拆了線,還在恢複。
魚子瑜從一堆書文裏抬起頭,臉色略顯憔悴,“她不要了,你要就拿去。。。跟她說一聲吧。”
“哦。”采芸出去一趟又跑了回來,開心的一蹦一跳,“子瑜哥,田道長說她不要了。”
“東西在裏邊,自己去拿。”魚子瑜低垂著臉瞥了腦袋。
采芸應了一聲走進簾子後,“過一陣子我手好了定能將把衣服洗回原來的樣子。
子瑜哥你說田道長得多有錢,才能把這麽好的衣服說不要就不要了啊。是我我才舍不得送人呢。”
屋子在村子中央,本該最熱鬧卻靜的遠離塵世一般。
采芸笑著高聲說著話,看著榻上折疊整齊的白淨衣服,金色的祥雲紋晃的她眼睛疼。
伸手擦眼睛,一滑,抹下一手水。
信箋上韻開了一個個黑的、白的墨點,魚子瑜默默將帖子揉成了團往背後仍,一堆紙團被打散。
不遠處,蕭南山喝的醉醺醺的,“將軍,你回去把子瑜小兄弟帶上唄,他會認字長的又好看,在這個小地方也太屈才了。”
田曼搖頭,“他最熟悉這裏的人,自然要留在這個地方,留在這好些。喝。”
酒壇一撞,蕭南山哈哈大笑,“你還怕有人反了啊,給我十條命我都不敢,還有誰敢啊。”
“那你幫我看著場子,待往後成了事,我給你封地,後輩接著姓蕭。”
“哈哈哈,我等著!”
蕭南山壓根沒把田曼的話當真,聽著非常豪邁,非得痛飲一番方能抒發心中所感。
喝酒曠了一天工,鄧寶看她要離開了也不說她什麽。
“哥,阿姐她最近怎麽樣了?”
“她在教場。”鄧寶冷酷的回答道。
田曼‘切’了一聲,騎馬直奔校場,路兩邊晃過去的是風。
“田將軍!”
到了地方下馬欲問人在何處,轉眼就被女孩子們包圍了,田曼想哭。
不遠的山上,一匹雪花馬、一匹斑點紅馬在低頭吃草。
“子瑜,這會兒出來挖野菜被發現了不好吧。”阿姐嘴裏念叨這,旁邊的籃子卻滿滿當當的。
“不打緊。”魚子瑜專心的找野菜,清澈的眸子一如初見。
采芸提著籃子,一會兒看遠方一會兒往兩人位置瞟,頭發柔軟的貼在臉角,嘴角一抹笑仿佛吃了糖。
忽然她的笑容止住了,目視遠處,“田道長來了,子瑜哥,阿姐!”
“子瑜,你不是說她不會來這麽?”阿姐慌張的看著籃子。
魚子瑜搖頭,他也想不出田曼怎麽會忽然來校場。
采芸以跑到他們跟前,“她定是來找子瑜哥哥的,阿姐,我們走吧。她不常來這山上,我們走的掉的。”
山下田曼將馬韁繩栓在了樹幹上,手放在眉上遠眺了一番路況,嘴角翹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看到這方天地,她從靈魂深處都在顫抖。
或許不是隱藏受虐傾向,而是狩獵!
她在山間奔走的速度之快,以至於阿姐和采芸躲起來都險些被她看見!
“魚子瑜·,你·怎麽在這裏?”
田曼本以為上山能看見阿姐的,眼一掃被挖的麵積,目光犀利的看向魚子瑜身側一片樹林。藏貓貓,愛了!
“挖點野菜,你或許就不回來了,吃點山上長的吧。”魚子瑜看田曼想他走來,心髒狂跳。
“屈才了,你這樣優秀的人才用來挖野菜,要城裏那些愛財如命的伯樂知道不扒了我的皮才怪了。”
每顆樹都恰好能擋住一個不算胖的成年女人,這生態也太好了吧。
“沒你說的那麽好。你到山上來為什麽事?”魚子瑜眉眼帶笑,目光與田曼對視他更是吃了蜜一般甜。
田曼有些疑惑,“你撿到錢了,笑了這麽好看。”
“沒,山上那有那些。”
耳尖泛紅,山上靜的很。
“也是。”田曼笑道,將心念收回注意樹那邊的動靜。
魚子瑜看著她越走越近,直到擦身而過,心跳狂跳之後一陣疲憊。無法呼吸。
“逮著了。阿姐!”田曼大叫一聲,樹後麵阿姐嚇的臉色一白。回頭一看,采芸也在。
“田將軍,我。。。”阿姐羞愧的看著一籃子野菜。
田曼才玩開心了一點不介意,“沒事啦,我天亮就走了,今天休息一天你咋玩都成。”
“多謝田將軍。”
“對了,你考慮的怎麽樣。女隊要是沒拿得出手的人,我哥一準在我走後把隊解散。你說怎麽辦阿?”
“女隊不會散的,我已經向鄧將軍審批通過了,我現在已經是女隊隊長了。”
阿姐眼神堅定無比。
“那,你的那些孩子?”
“有人幫忙帶,我很放心。現在最重要的是有一片我等族人之天地!”
田曼拍拍她的肩膀。“好樣的。”
采芸神色複雜,“時間不早了,我們下山去吧。”說罷去拉魚子瑜的衣角。
她的心更疼。
“你倆個先下去吧,我跟他還有點話說。”田曼遺憾的看著阿姐豐收的籃子,心裏直呼錯過了。
“將軍。”魚子瑜抱拳一禮。
“哦,你知道我要訓話啊。”田曼不感意外,慢騰騰往山下走,“我留你在伏龍是因為這邊事情真的非常需要你。
阿木大叔那邊你是回不去了,萬一鬧翻我希望你能在我這邊效力。”
“司空大人與將軍一路人怎會鬧翻?”魚子瑜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被田曼點破有是另一回事。突然感覺不妙。
“我是說萬一,你無需那麽緊張。以你的聰明才智,你要走的路完全可以自己選擇,你選那邊我都支持。”
“子瑜不敢。”
田曼不言,拿出一塊玉垂到他眼前,“我見你第一麵都覺著這玉適合你,所以差匠人趕工了,可都沒有適合的機會送你。收下吧,當交個朋友。”
“這很貴吧。”魚子瑜勉強一笑,眼角還帶來些許紅,看起來有點楚楚可憐。
“二兩銀子,不算貴。我有路子買到便宜的玉。我說出來你該嫌棄便宜了。”
“謝謝。”魚子瑜釋然一笑。
朋友。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田曼帶著人馬以出去伏龍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