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熟悉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125
  山道隱蔽,他們一路行來,除了一二上山打樵的樵夫,幾乎沒遇到什麽人。

  覓鐸撐著寬大的油布傘扶著雍黎一步步走得不快,有時地滑稍不注意腳滑一下也是有的,所以雍黎隻得一手扶著山壁一手撐著覓鐸。

  他們進入山道的時候晴好了幾天的天氣突然又變,初時雨勢不大隻是細細密密的樣子,但漸入山中,雨勢也越發有些大,好在那雨雖大卻也不似之前黑雲壓城般突卷而來的暴雨。

  雍黎突然打了個寒噤,頭有些暈,有些支撐不住,她拍拍覓鐸的手臂,“我們找個地方略休息片刻,我覺得不太好。”

  她其實這兩日便覺得身體不大舒服,似乎全身上下都有從骨子裏冒出來的熱度,那熱度讓她覺得渾身難受,但四肢卻又是冰涼的。她想到了十年前,那次病重似乎也有這麽一絲相同的症狀,而之前在烏龍村玄珠先生的提醒,也讓她不得不注意起來。

  隻是在這種時候,在這樣暴亂叢生的地方,何談安生休養?

  覓鐸點頭,喚住前麵的孫沛,“孫先生,我們殿下身體不適,可否先找個地方躲躲雨?”

  孫沛聞言走過來,他看雍黎麵色果然蒼白,隻得道,“這裏多是矮灌木,要躲雨的話,估計得往前麵再走走。”

  “那便邊走邊找吧。”雍黎點頭。

  孫沛見著雍黎實在有心無力的樣子,之前又有謝岑的吩咐,不免想要做回君子好人,他道,“恕我僭越,殿下若實在堅持不住,在下可……”

  “不必,我我還堅持得住。”

  雍黎打斷他的話,自小到大,她這一輩子,背過她的男人,隻有父王、舅舅和兄長。

  當年事後她與父王漸行漸遠,再無往日溫情和睦;而隨著她年紀漸長,舅舅於她雖是親近的長輩,卻終究還是需要有所距離;而兄長……

  雍黎竟突然慢慢地笑起來,兄長的懷抱與肩膀,也是記憶裏最溫暖而難忘難舍的回憶。

  孫沛也沒有堅持,畢竟男女有別,他也確實不太方便。

  考慮到這般原因,他便獨自往前先多走了一段距離,想要先找尋個躲雨的好處所,也好暫避一二。

  這一路雍黎與覓鐸二人言語不多,倒是孫沛常開口,隻是他卸了之前的偽裝也不再是插科打諢一般地撒潑模樣,反倒是事事周全。雍黎覺得這樣的孫沛才算是那個在長楚聲譽頗為顯著的青年將軍。

  “不好!”一直走在前方探路的孫沛突然停住腳步,他仔細地聽了聽前方動靜,似確認了什麽,隨即立刻後退護雍黎躲到一旁灌木叢中。

  雍黎也察覺前方異動,隻是不確定是哪裏來人,聽動靜約莫也有數十人,這邊山路隻有一條,那些人是從她們對麵來的,若她們再向前,必然是要撞上的。

  這邊灌木叢雖低矮卻實在密集,若矮身其中,在這樣昏暗天色裏不仔細看是絕對察覺不到的。

  灌木叢蔓延往下的地方是一條溪流,溪流水緩,卻也頗寬。隻是有林木遮蔽,這處溪流又在下沿,從上麵並不看的清明,隻有偶爾幾處岩石掩堵地勢突變,水流而下時才會有清晰的流水聲穿過林木傳出來。

  躲在林木中的三人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隻感覺那行人似乎走得不快,方才明明感覺很近了,此刻已有一炷香時間過去卻還未到進前。

  不過動靜確實是越來越大了,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孫沛慢慢移動腳步尋找合適的觀察方向。然後他看到來人從那邊山道轉過來,一行十數人走得確實極慢,前麵四人腰垂朱纓手持長矛開路,行走間周圍灌木一一用長矛掃過,確保沒有一絲一毫危險存在。

  後麵八位騎兵亦是玄腰朱纓高居馬上,將當中一人緊密護在中間,而中間那人確是一身玄衣,衣擺袖口繡暗紅色雲紋,身姿挺拔,氣質與周圍幾人顯然是截然不同的,頗有鶴立雞群之感。

  隻是那人卻帶著同樣的玄色三紗羅製成的帷帽,看不清容貌如何。

  眼見著前麵開路的四人已經近前,躲在灌木叢中的三人皆暗暗屏息,不敢有絲毫動作,好在此處山石地勢有變,後麵流水聲不小倒也能遮掩住他們的一二聲音。

  那四人中有一人似乎發現什麽,忙喚住其他三人繼續仔細查看,然後便去向那玄衣人稟告。

  雍黎目光微變,從她們方才過來的方向看了看。

  雨路難行,她們一路過來必然會留下腳印痕跡,但那些痕跡到這裏戛然而止,那人既然發現痕跡,必然能推測到他們藏在此處。

  果不其然,那玄衣人聽了稟告,突然轉頭朝這裏看過來,隻是並未有絲毫動作,似乎隻是推測此處位置有埋伏的可能性。

  而那玄衣人轉頭過來的瞬間,雍黎卻覺得那人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那熟悉感無需憑借樣貌去識別判斷,而是從骨相氣質裏傳遞出來的。

  她有些怔怔,孫沛卻眉頭緊蹙,借著身後水聲,他壓低了聲音極力以唇語道,“你們在躲在此處,看準機會向下渡溪流逃走,我去引開他們。”

  雍黎這才轉頭看他,十分不解,也以唇語回道,“我與孫將軍說來不過萍水相逢,何敢受您如此大義以身相救之恩?”

  雍黎其實想的是此番若真的得他救命之恩,若她自己能相報是一回事,隻是若他長楚以這救命的恩情向上璋求些什麽好處,那成安帝,她的舅舅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這救命之恩,於成安帝而言,是對自己親近愛重的子侄後輩的救命之恩;於上璋而言,是對上璋華陽兩府之嗣的救命之恩,上璋自詡禮儀大國,成安帝亦算是天下百姓眼中難得的重情重義的君子,若長楚所求上璋不能答應,那上璋該如何自處?她的舅舅又該如何自處?

  “我說過,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孫沛笑起來,姣麗容顏越發熠熠生輝,卻仿佛帶了些奇異的狡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