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王家紙馬店，店裏麵果然也跟外麵看的一樣冷冷清清，一個客人都沒有，隻有一個十來歲的小童蔫蔫地趴在櫃台上打瞌睡。

  覓鐸叩了叩櫃台，那小童一驚醒了，原本還睡眼朦朧地想要朝吵醒他的不速之客嚷嚷幾句，誰知睜開眼見是客人上門，立刻就換上了滿麵笑容，十分殷勤地笑道，“客人想要買什麽？我們店裏亭台樓閣，車馬香燭應有盡有。客人是要做什麽用的？上墳？祭祀？說給小的聽聽，小的給你介紹介紹！”

  “不上墳不祭祀，隻想買些叫魂馬。”覓鐸指指那小童後麵亂七八糟放著的些紙馬，“你我看著你們這些顏色都太暗淡尋常了，可有鮮亮些的顏色樣式？”

  “有有，您往這邊來看看，都是我們店裏技藝嫻熟的老師傅製的，那可是別家店比不了的。”那小童麵色無異，十分熱情，“客人買叫魂馬是要做什麽？”

  “祀鬼神。”雍黎淡淡道。

  那小童麵色終有了變化，小心問，“祀的是哪方鬼神。”

  “唔……大約是纏人的惡鬼？”雍黎自己伸手去拉攔著櫃台的矮門，也不不看那小童神色，隻道，“去請你們先生出來見我吧。”

  那小童朝雍黎躬身拜了一禮，臉上方才嬉笑神色已經當然無存，反而一副恭謹嚴肅神色，“您稍等，我去請我家先生。”

  那小童進去後院，不多時身後跟著一個男子出來，那男子隻做尋常工匠短褐打扮，麵容尋常，氣質也十分普通，就像個普通的農家漢子，丟在人群中十分容易被人忽略，他見到雍黎覓鐸二人露出一絲詫異神色，卻很快恢複如常，隻笑請二人進去，“我們店裏好的都在裏麵呢，兩位可進來看看，若想要定製的，付些定金我們也可專門給您製。”

  雍黎沒有回答，等走到後院時，那男子麵上笑容也收，朝雍黎他們拱拱手，“不知兩位是哪策哪脈哪位上官所屬？”

  “南嶽策策主林先生所屬，一向負責殿下與南嶽策交聯事宜。”覓鐸遞過去印信，開口道。

  那男子核查無誤後便鬆了口氣，請兩人屋裏坐，上了茶便道，“早些時候便得到首領下達的命令，說是主子近來會在長楚寄陽和濯錦城一帶，讓我們周遭幾城的據點都注意些，說是主子或許會與哪處聯係有所吩咐。所以我們這些天一直刻意留意著，想著主子或許會要過來耦縣，若進城有困難，我們或可相助一二，卻不想你們已經來了耦縣，不知主子遣兩位來有何吩咐？”

  雍黎沒回答，反問，“耦縣就隻這一處據點？此處守了幾人？”

  “是，耦縣不算大，有這一處足夠了。”那人回答，“如今有一十七人，原本隻有十一人的，也就是今年，這邊動亂愈演愈烈，上峰便又特意調了幾人過來。不獨耦縣，寄陽濯錦城等周遭幾城都增派了人手，甚至濯錦城還新增了一處臨時據點。”

  “如此正好。”雍黎點頭，耦縣有一十七人已經足夠，畢竟此處原本也不算十分的重鎮。

  “你分兩個熟悉耦縣整個地形布局的人給我。”雍黎道，“另外，你們這裏應該與濯錦城的據點有暗線聯係吧？將聯係方式交予我，我有些事需與濯錦城聯係。”

  “分派兩個人給你們並沒什麽，隻是……”那人有些為難，卻還是果斷地拒絕，“據點暗線之間的聯絡方式，恕在下不能同意。你二人進未晏時，難道沒人與你們強調‘各方機密，自當保守，便是同僚詳詢亦不可泄露’？兩位莫要為難我。”

  “是我魯莽了。”雍黎道，“不過我確實時常有需聯係濯錦城之事，若非如今兩城局勢實在殊異，我不敢輕易用明麵兒上的渠道傳遞消息，否則也不會來聯係你們。”

  雍黎略略斟酌，“要麽這樣，我不要你們的聯絡方式，但你們今日起與其他據點的聯係暫時掐斷，專心替我傳遞和接收濯錦城的消息。”

  “掐斷與其他地方據點的聯係？”那人遲疑，“若是有什麽重要消息我們無法及時獲得，該如何？”

  “沒關係，你們在這裏多年，當知道耦縣可算是濯錦城的衛城，與濯錦城的聯係更密切一些。我觀如今情勢，耦縣似乎會有一場變亂，你們切斷與其他地方的聯係反而更安全些。”雍黎其實對耦縣局勢另有推測，她覺得耦縣最後可能會被劃入濯錦城治下，這樣的話耦縣的這個據點留不留也都無所謂了，“你放心，這是殿下的意思。”

  那人想了想便也同意了，隻說需要半天時間處理下原本留下的消息，並向各處說明報備，防止有心人鑽空子冒充，竊取情報或者傳遞虛假消息。

  “覓鐸以後直接與你們聯係，除了她，不管來的人是誰，你們皆不可信任。”雍黎得到了想要的，也不再留，順手指指屋子旁邊堆放著的一些紙馬，道，“這些你隨意送幾個去五老巷最裏麵門朝南的那家。”

  那人應了，有親自送她們出門，臨走前那小童仍舊十分熱情地招招手，“兩位好走，下次自來啊！”

  雍黎二人走出王家紙馬店後，走進了擁擠如潮的人群。

  前麵有小販扛著糖葫蘆叫賣，身後跟著一個孩子死死地扯住自家爹爹的一角，往糖葫蘆那邊拉，一手還指著小販。

  那孩子爹爹無奈，隻得掏了幾個銅板給買了兩串糖葫蘆，都遞到他手裏，“一個是你的，一個回家給你姐姐，那好了，可不能掉地上髒了。”

  他一邊說一邊將那孩子扛到肩上坐著，那孩子歡喜地笑起來。

  雍黎也笑起來，攔了那小販也拿了個糖葫蘆，覓鐸不解，隻得跟著付了銀錢。

  雍黎似乎從小喜歡糖葫蘆這東西，隻是這喜歡也僅僅是喜歡拿著看看，卻不見得愛吃。

  糖葫蘆捏在手上，她果然沒有往嘴邊送，隻看著街上人群往來微微有些發呆。

  城中如今仍然是這般的繁榮景象，百姓不明局勢，隻管自家柴米油鹽，卻生活地自在無憂。隻是這般盛景下，這耦縣百姓麽這樣安詳和樂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