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月娘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402
  雍黎指尖在棋子上微微一頓,“你從華陽來,那邊可還順當?”

  “華陽府下那麽多官員部屬,自可以應付,您不必過多擔憂。”祝詞道。

  “珍娘可還好?”

  那日雍黎收到木瀛的那隻鹿骨韘,回京之後便差人特地送去華陽交到珍娘手裏,前些日子忙著,也沒多關注華陽送來的小消息。

  “珍夫人回鄉祭祖了。”祝詞道,“那日從京裏送來的東西,夫人見著之後似乎失神了很久,後來將自己關在佛堂三日,出來後便說想要回鄉祭祖。我便著人替她安排了,特地派了數人護送。”

  “回鄉?她回定安了?”雍黎知道珍娘在定安並無親人了,初初她以為珍娘這些年一直安心留在華陽,從未動過要回定安的心思隻是因為定安並無親人。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木瀛,大抵是當年年少時在定安曾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吧,隻是天人永隔之後,那回憶便也真的不堪回首了。

  “我知道了,去定安也好。”

  外麵夜色漸深,茶葉添了幾遭,燈花爆了幾爆,晃得影子在牆上顫了顫。

  雍黎懶洋洋往後一靠,看著在分棋子的祝詞,笑問,“你之前往陳國一趟,有何收獲?”

  祝詞揀棋子的手微微頓住,隨即又鎮定自若地丟進棋盒,“你也知道,當年我在遇到你之前也曾周遊天下,結識的朋友也不少。我不過去拜訪了下友人,能有什麽收獲?”

  雍黎笑而不答,隻道,“天色正好,是時候去做梁上君子了。”

  見她不深究,祝詞似乎鬆了口氣,也不揀棋子了,“那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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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黎跟著祝詞繞到對麵的小巷子,那宅子的後門卻大剌剌地開著,他二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直到他們身影隱在院子裏一叢花樹之後,後門看守的小廝才打著嗬欠從門房出來守著。

  這宅子隻是個小小的兩進院子,繞過一叢花樹,走過西邊一個小小的回廊便已經到了後進側院。

  他二人毫不遮掩地站在廊下,遠遠地看著屋內燈火微明,祝詞卻突然攔住雍黎,將她拉到廊柱後一棵大月桂樹下掩住身形。

  主屋內隱約傳過來些嘈雜聲音,像是一男一女在爭吵,女子哭得嬌柔,男子似乎還挺有耐心地哄勸,屋內伺候的兩個丫頭也被趕了出來。

  雍黎看著走出來的兩個丫頭一前一後進了側屋,隔得遠看不清麵容,隻是後邊那人走路身形看起來似乎挺熟悉。

  “去後麵那個側屋。”雍黎示意祝詞。

  祝詞點頭,拉著她跳上屋頂,幾個起落便在屋後落下。

  屋內兩個侍女在說話。

  “月娘,你身子不舒服今兒早些休息,夫人那邊有我守著,你不必擔心。”

  那叫月娘的女子隱約咳嗽了一聲,才道,“那辛苦你了,我今天覺得昏沉沉的……”

  “傷風了自然覺得頭重,你好好休息,我去旁邊茶房守著……”

  窗紙揭開的縫隙裏麵,雍黎看到那叫月娘的女子已經寬了外袍,昏暗燈光下一張臉十分普通,並無半點出彩之處。雍黎奇怪,卻見她從裏麵鎖了門,已經在洗臉,毛巾在臉上擦過,再抬起頭時已經不是方才容貌。

  “怎會是她?”

  女子容貌清麗,與明絳幾分相似,赫然是之前在定安見過幾次的慕淺絳。

  雍黎調查過自己的這個堂姐,她流落在外這十年的經曆,也曾送到自己案上,隻是她的這些經曆太無懈可擊了點,以至於雍黎覺得她背後有股勢力替她抹除真實經曆,同時也給她造了段假背景。

  慕淺絳清洗了麵上易容,便往床榻上去,卻沒有休息,而是從帳幔後掏出了一塊活動的木板,木板打開是一塊布絹。

  她將那塊布絹展開平鋪在桌上,不大的一塊布,展開之後卻堪堪鋪了滿桌,慕淺絳伏案在絹布上尋找著什麽,時而又圈畫幾筆。

  不過半柱香時間,她複收了絹布小心翼翼收好放回原處,回頭看了眼滴漏,便熄了燈去床上躺著了。

  雍黎隻覺得怪異,她向來直覺極準,隻是若說哪裏怪異卻又一時沒有頭緒。

  祝詞一直沒說話,又拉了她上了主屋屋頂,悄聲道,“我之前查到田成光這個外室似乎與陳國有些牽扯,最近這段時日常有暗中往陳國傳遞消息,今日原本是想來查探查探他這個外室的,但是方才見你神情,莫非那個叫月娘的侍女是你認識的?”

  “她的身份以後再詳細跟你說。”雍黎默認,又吩咐道,“讓連亦給未晏傳個令,替我再好好查查她,另外要關注她在此處的一舉一動。”

  “好,你放心。”祝詞坐在屋脊上,腳邊是方揭開的一條小縫,他示意雍黎看。

  透過縫隙看下去,屋內床帳無風自動,雍黎有些嫌惡地想要轉開目光,卻見床幔大開,衣不蔽體的田成光毫無意識地被一腳踹了下去。

  然後帳幔一掀,走出一個一身輕紗的柔媚女子,那女子有些嫌棄地蹲在田成光身邊看了看,看了看自己保養得不錯的指甲,有些可惜地在田成光身上臉上脖子上抓撓了幾把。然後淨了手,到屏風後換了衣裳,看樣子似乎是打算出門。

  雍黎朝祝詞目光示意,祝詞明白,一揮手暗中便有人跟了上去。

  “這兩個女人都有問題,田成光怕是被利用了。”祝詞隨手將之前掀開的瓦片一蓋,“隻是不知道她受命何人,陳國安插她來我上璋邊境又有何目的。”

  “深夜獨自出門,怕是有所圖謀,讓人跟緊一點,許是有人靠她傳遞城中消息。”雍黎看著方才慕淺絳所在的那側屋,目光越發冷冽,“還有,明日,讓田成光來見我。你親自安排車去接,從大蓮花巷,四寶子巷,還有哪兩個巷子的,都繞一圈吧。”

  “小狐狸又要開始誅心了。”祝詞應了,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帶著她往回去。

  “誅心麻煩,有時候不如殺身。”雍黎懶懶道,“明天若田成光的表現不能讓我滿意,便直接殺了吧。”

  “你這誅心又殺身的,豈不是更麻煩。”祝詞回懟她,“我看我直接回頭殺了便是,正好他還暈著,無需費力。”

  “若無實證,隻因懷疑殺人,到底有違仁道。更何況,即便殺他,也需為這城裏的百姓先安排好一個真正的父母官。”

  “說不過你。”祝詞給了她一個“你丫矯情”的眼神,然後再書房前停住。

  雍黎奇怪,卻聽他道,“忘了和你說了,華陽那邊送來些文書,需要你批複,你這些日子在軍營,已經壓了幾天了。”

  雍黎看他說完這話揚長而去,淩亂的片刻,暗罵了聲腹黑,認命地喚人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