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辛苦殿下。”

  溫卿寫完最後一個字，擱下筆，揉了揉手腕，道。

  “不礙，是我執意速決，倒是勞你辛苦。”雍黎翻了翻手邊的文書遞給他，“我不會在這裏太久，最多一旬便要離開。”

  “殿下往淮州代迎陳國公主，禮部使團約莫六月中旬才會從定安出發，到淮州約莫著也要二十日。你若是要與禮部使團匯合，時間上也早了些。”溫卿以為她是要要往淮州去與禮部匯合，粗粗估算了下時間。

  “我是不去淮州。”雍黎道，“西掖那邊似乎有些情況，我想著去看看。”

  “西掖那邊我也聽說了些，說是長楚寄陽民間朱纓軍動亂，頻繁騷擾我西掖邊境？”溫卿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朝中無旨意下來？”

  “有。”雍黎從身後書架角落裏提溜出一份細絹文書，拎在手上抖了抖，往他麵前一攤，“前日剛送來的。”

  溫卿看著那不大正規的聖旨，看起來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手書，疑惑道，“陛下密旨？”

  “隻是手書而已，走暗中渠道先送我這裏來的，正經的旨意，約莫還有幾日才能到。”雍黎將那細絹往溫卿跟前推了推，“你看看。”

  “長楚寄陽那邊的動亂似乎與謝峻有些關係。”溫卿仔細看了看，道。

  “表麵看確實如此，但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但仔細想來卻又說不清哪裏不對勁兒。”雍黎手指在上麵慢慢敲了敲，這是她偶爾陷入思考時無意識的動作，甚至在這有規律的敲擊聲中，她還能更快地理清思緒。

  “你的意思是……”溫卿怔然，突然似有所悟，“你說會不會謝峻也可能是被人設計？”

  “我不確定。”雍黎將那手書往前一推，站起身來，“或許我該親自去趟寄陽。”

  之前並未說要出關，雍黎的這突然打算，溫卿有些不大放心她。

  宣陽公主身份貴重，若在上璋境內尚有保障，一旦出境，即便身邊有護衛，但到底會有所掣肘。

  “你要出境？”溫卿問，“是之前已有安排麽？陛下有頒賜啟節？”

  “沒有。”雍黎不在意，“我想著假扮商隊出關的，畢竟於我身份也有掩飾，不會那麽引人注目，倒是安全些。”

  “隻是商隊的通關文書需由戶籍本地官府加蓋公印，由通關州府審核蓋印，經守關軍查驗才能放行。”溫卿道，“即便現在就聯係定安，但你想要出關恐怕還要多等些時日。”

  “我這些年偶爾往長楚和陳國去，何時需得定安府下頒文書的？”雍黎笑道，“你怕不是忘了，華陽府印在我手裏……”

  溫卿鬆一口氣，剛想說“那無礙”，卻聽雍黎又道，“隻是之前從華陽過來，因華陽一些事需處理，暫時留在華陽了。”

  雍黎從腰間荷包裏掏了掏，另掏出一枚印鑒，這是除夕那晚成安帝留給她的，“你看看這個可以？”

  溫卿接過去，辨認一番，見是陽刻的“玄纁”二字，頓時大驚，“這……這是？”

  “陛下私章。”雍黎直接回答他。

  “怎麽在你這邊？”溫卿訝然。

  陛下私章一向不大用在正規的政治場合，但朝中達官顯貴卻大都熟悉。上璋曆來有除夕賜字有功之臣的習俗，成安帝在位幾十年，每年賜下的墨寶加蓋的都是“玄纁”二字，義平郡王府也曾收到過，上麵便加蓋了此章，所以溫卿自然一眼就看出了。

  “難道還能是偷來的？”雍黎輕輕笑嗆他一聲，又道，“朝擁關守將唐述是陛下少年時的伴讀，當年唐家敗落，唐述便留在了邊境，二十年未曾返京。但是少年時的情誼最是難得，陛下雖從未與我提起過唐將軍，但他給我這枚私章，想必是猜到我定會有此邊境一行。有了這枚私章，唐將軍能給我的幫助會多上許多。”

  溫卿點頭，他自幼在京，自然知道唐述，“既然如此，這幾日我替你安排隨從人等。”

  “勞煩你了。”雍黎微微仰了仰頭，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脖子，目光落到旁邊小幾上，簡單的木盤子盛滿了水盈盈的櫻桃。

  溫卿把那盤子櫻桃端過來擱到她手邊，“這是今早從煙陵送來的，煙陵氣候殊異，櫻桃較其他地方熟得晚些，這才是今年的頭一遭，你嚐嚐。”

  雍黎見那櫻桃剔透瑩潤，一個個瑪瑙般還帶著水珠，喜人得很，便拈了顆嚐，“果然唇齒生津，滋味甚好。”

  她自來了這邊便日日夙興夜寐，加之水土不調，這些時候腸胃不適得很，已有好些天沒有好好吃頓飯了，今天更是從早上到現在顆米未沾。

  “你若喜歡便多吃些，我再讓人送。”

  之前溫卿對雍黎總是有種對上位者的疏離恭敬，雍黎雖覺得怪異，卻也沒深究，但這些時日相處，溫卿對她少了幾分疏離恭敬，反而更多了幾分親近隨意，竟是有引為師友的意思來。

  “那給我送一筐去柳葉子巷吧。”雍黎也不客氣，這櫻桃看著喜人，味道也清甜，今年太忙，還未釀過一遭酒，這櫻桃看著用來釀酒怕是不錯。

  “沒問題，我明天便讓人送去。”溫卿笑問，“殿下這是要回城麽？”

  “嗯。”雍黎將案上散亂的文書隨意攏了攏，“我這便回去了，軍營這邊就交給你了。我這兩日還是在柳葉子巷那邊，你若有什麽問題可往那邊尋我。”

  “好，殿下稍等，我安排車馬送你回城。”

  雍黎也沒有拒絕，她還有些許小事要跟溫卿交代一下，路上說倒也便宜。溫卿見她未說什麽，向門口侯著的近衛交代兩句便出去了。

  不大一會兒連亦進來，回稟道，“殿下，祝先生過來了，正在城西宅子裏。”

  “我們估摸著他也該過來了。”雍黎站起來，指指屋內，“你替我收拾收拾，我們一會回城。”

  連亦點頭，這些事她一向清楚也做得順手，特別是文書一類，該留存的留存，該銷毀的銷毀，不大一會兒便收拾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