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高風原是先華陽長公主陪嫁的園子，後來長公主故去後這園子就名正言順地歸了雍黎，連陛下也是親口同意的。隻是雍黎素來看不上府裏的幾個女人，也不希望母親的地方被任何人來打擾，因而早下了嚴令不許人擅入。

  “無礙。”

  雍寒山揮揮手，毫不在意，語氣中卻似乎有些不耐，安氏趕緊閉了嘴，跟著人離開，心下卻著實有些雀躍，自以為從此不同。

  雍寒山看著安氏離開的背影，眼神有些散亂，似笑非笑，這兩年沒注意過府裏的這幾個女人，今日仔細看來還真像啊，也著實難為他們了，千方百計找著這樣的人送進來。

  “主子。”

  竹影後繞出一人，一聲恭謹輕喚打破了雍寒山的沉思，那人寬大的帷帽遮住身形麵容，看不清是何模樣，一身素淨簡單別無他飾，隻腰間倒是墜了一條芙蓉花紋樣的蝶貝禁步。

  “那邊什麽情況？”雍寒山將一直虛虛捏在手上的酒盞往前一擱，頭也不抬，問。

  “蔣氏生了，一個男孩兒。”那女子恭敬垂首，道，“不知道主子有何吩咐？”

  “三日後吧，好歹辦個洗三。”雍寒山冷嗤一聲。

  “是，清曉這就去安排。”那女子答應一聲便欲退下。

  “還有一事。”雍寒山道，“安氏那邊，看緊一點無礙，但千萬別打草驚蛇，有些消息還指望著她送出去。”

  “是，屬下明白。”高清曉應諾，“主子之前的命令還繼續麽？”

  “照舊。”雍寒山聲音冷凝，“你守好府裏那些釘子，若有異動，便直接處理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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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的消息一向傳得很快，璟王被斥回府閉門思過，宣陽公主被軟禁在宮中，這樣本就未加封鎖甚至刻意傳揚的消息不過一夜已是滿朝皆知，更遑論在這宮牆之內？

  “慧珠，將我的那對青玉孔雀雙簪尋出來，今日便簪那個。”黎貞攬鏡自照，覺著唇上的顏色淡了些，又取了大紅色玫瑰汁子浸的胭脂唇紙抿了抿，胭脂色豔，襯得她麵若春花。黎貞覺得很滿意，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忽想了想，皺皺眉拿了帕子慢慢擦去唇上胭脂。

  她今日心情很好，昨日雍黎是被軟轎直接從兩儀殿抬去萬壽宮的，兩儀殿算是長明殿後殿素來不許車轎進去，怎麽就能容許雍黎破了規矩，遂遣了人去打聽，這才知道雍黎被陛下責罰得厲害，若非太後前去阻攔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善了。

  “殿下今日心情很好，可是溫世子那邊有什麽轉圜？”慧珠小心的替黎貞簪了雙釵，她是黎貞心腹，自然知道黎貞的許多事。

  “能有何轉圜？”黎貞似笑非笑，“本宮看中的說到底不過是溫卿背後代表的勢力，他那個人不過代表著本宮少女時期的一絲情懷罷了，若能得到自然是錦上添花，若溫家就此湮滅，他於本宮又有什麽用？莫若換個人罷了……”

  慧珠不語，這話她自然不敢接。

  黎貞透過銅鏡掃了自己這個侍女一眼，嗤笑道，“怎麽？本宮說得不對？”

  “奴婢不敢。”慧珠低頭，“公主自然思謀周全，哪裏是奴婢們能比的。”

  “如今這局勢，看起來倒是真像父皇準備對璟王府和溫家動手了，大哥之死倒也有些好處，至少讓本宮看清了些父皇心思，及早地抽身出來。”黎貞壓壓發鬢，起身來伸著手讓侍婢伺候更衣，一邊又問，“昨兒除了雍黎那通事，本宮隱約還聽聞太後發落了身邊好幾個宮侍，可打聽到是什麽原因？”

  “也沒打聽到什麽確切消息，倒是大約有些傳聞，說是太後因回護宣陽公主斥了陛下兩句，陛下大約正在氣頭上，言語間便帶出了些什麽，太後便覺著身邊多是陛下眼線，大約當時也是真與陛下置了氣，當即就發落了身邊一些人。”慧珠一頭回答，一頭有從櫃子裏挑了隻顏色淺素的禁步出來，近前來要給黎貞佩戴上，卻觸及她腰帶時猛地變了臉色，斥責那個剛才替黎貞更衣的宮女，“怎麽用了這個腰封，現在是什麽情況你不清楚麽？若殿下這身出去傳到陛下耳中，傷了殿下名聲你擔待得起嗎？！”

  黎貞低頭看自己一身裝束，衣色倒是淺淡的杏白色，隻是腰帶卻是綴繡百花明豔的大紅色，她冷笑道，“大哥雖被廢為庶人，但到底是陛下血脈，到底與我血緣相親，我此時若是招招搖搖地著豔麗的紅色出去，你是想讓別人對我指指點點，還是想讓陛下覺得我不重倫常？！”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沒注意，殿下恕罪……”那宮女嚇得忙跪地請罪，戰戰兢兢。

  “拖下去，二十板子，打不死就丟到雜役房吧。”黎貞打量著指甲上顏色漸漸淡去的丹寇，想著等過些時日這所謂的熱孝過去該換個什麽鮮豔的顏色。

  訓練有素的太監們未等那宮女再開口，便已上前將人堵了嘴拖出去。

  慧珠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另取了一條石青色腰封給她換上，見黎貞仍在等著她方才的話，複又繼續道，“陛下與太後昨夜爭吵之後便回了萬壽宮，說是與宣陽公主就此閉門封宮，不見任何人。陛下對太後向來孝順，昨夜也是一時情急，後來想起來大約便有些後悔，昨晚遣人去萬壽宮看過幾次，但皆被趕了出來。今早朝後陛下親自去萬壽宮賠罪，卻也沒見著太後。”

  “原來還有這一番事情。”黎貞淡淡笑道，“昨兒晚上那紅豆糕不錯，你讓小廚房裝上一盒，再配一盅雪耳牛乳。”

  “公主是想去拜見太後？紅豆糕固然不錯，但太後素來喜歡酥軟吃食，莫若做些棗泥山藥糕？”慧珠小心地提醒道。

  “太後那邊不急，本宮是去拜見父皇，按我吩咐去準備吧。”黎貞眉眼間有淡淡思量，喃喃自語道，“有些事既然已經這麽清晰明朗了，可不能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