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透露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457
  景平二十七年二月二十四,春分。

  時丙辰年,兼之去歲災事頻發,帝懷仁心,欲祈大明神賜福百姓,故下詔書,親至朝日壇,祭日於壇。

  上璋的朝日壇並不在定安近郊,而是在定安以南隔了衛州的輔城,成安帝全副儀仗過去至少也要花上兩天時間,往返加上儀禮,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

  成安帝往年親至朝日壇祭日多是命三公留守定安,今年卻特別地讓大皇子黎賢留京處理京中事宜。這般布置安排,有思謀頗深之人不免多想了皇帝陛下的意思,這是有考慮立儲的意思來?

  成安帝前往朝日壇,除了規定的儀仗和隨行人員,另有平恪帶三萬人護駕而行。

  定安,南方,在一片平靜安定中,暗暗卷起兩股暗流,隻等著蓄勢已極之後最為猛烈的噴發。

  雍黎遠遠聽著後院女眷在園中觀花賞景放紙鳶的嬉鬧之聲,聽說還煮了幾十個不包心的湯圓用細竹竿子扡著置於園圃,仿農家粘雀子嘴,免得雀子來破壞莊家,倒是好意趣。

  她原本執了筆練字,慢慢心思又沉了,拿著筆在紙上慢慢地畫,簡簡單單幾筆勾出上璋疆域圖,又著重將定安,西川和南方幾處畫出。

  定安皇城,禁軍八萬,平恪作為禁軍統領率領三萬兵馬護駕,剩餘五萬禁軍定然留守城中無陛下旨意不可能調動。平恪隨帝出行,留守定安的五萬禁軍定然需有人代行統領職代為節製,雍黎相信這人必然也早被皇帝陛下悄無聲息的換成了自己的人。所以,即便京中大亂,這五萬人也隻認帝命。

  黎賢如今掌控著定安最大的一支靖節軍,雖隻是代為節製,但當下黎賢呼聲最高,往日經營的賢德之名自然也再次被人高高捧出來。隻是既然元濯已明確說過陛下會讓徐圖帶人來南,恐怕這十萬靖節軍黎賢也掌控得不會很順利。

  她的筆尖在定安位置落下,然後慢慢移過四城移到西川南邊舒城,這是昌王封地中最靠近定安的一座陳池,也是之前發生匪患的一座城。黎紹親帶幾千人馬與封地來的三萬王軍前後夾擊,以雷霆手段鎮壓了匪患。

  這匪患鎮壓地著實容易,不過兩日便被剿滅了大半,餘部逃竄四散,而剿滅了大半匪患的昌王軍隊卻沒有立即回營,或者乘勝追擊,而是在舒城安營紮寨了下來。

  拋開不算成安帝的算計,若隻是昌王若此刻揮兵定安,單就黎賢未必是他的對手,而他卻沒有動作,雍黎知道,黎紹這是在觀望或是在等待,觀望局麵風聲,等待一個最適宜的機會。

  在舒城上畫了個圈兒,雍黎的筆尖又移到澍州和乾鄞州位置,黎紹在觀望在等待,黎賢又何嚐不是。

  魏縣的疫病已經被控製,不出一月便不會再有複發之勢,但這時候卻傳出宣陽公主染病初愈的消息,南方百姓紛紛傳頌宣陽公主為救百姓不顧己身的大義,卻隱瞞病情不彰於人的大仁,黎賀聽聞消息前兩天忙帶著身邊的三百人去了魏縣,他原先來南打出的旗號就是押送物資和護送宣陽公主回京,宣陽公主染病他自然得表現出應有的關切態度來。

  而何家……

  雍黎嘲諷一笑,筆尖在襄縣落了最後一個圈兒,然後漫不經心扔了筆,靠著倚著閉目養神。

  如今局勢,大風將起,黎賢究竟如何從黎賀身上找一個出兵的借口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個個你盯著我我盯著你,誰為螳螂,誰為黃雀?誰又在樹下舉著早已瞄準了目標的彈弓?

  連亦從外麵進來通稟,“主子,何五小姐來了,滿腹糾結的樣子,不像是來邀您去園子玩樂的樣子。”

  “請進來。”雍黎睜開眼睛,指指桌子示意她收好,便已起身換到窗前軟塌上斜靠著去了。

  何念進來時果然裝了滿腹的話,卻遲遲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雍黎笑看她一眼,問,“五姐姐可是有什麽事問我?”

  “我……”何念詫異抬頭看雍黎,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來的。

  “你一進來便看著我遲遲不語,好容易開口了卻又心不在焉地說些外麵姐妹們玩耍的小事,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雍黎道,“你有什麽話大可直接說,有什麽問題也大可直接問。”

  何念眉頭緊皺,起身在雍黎軟塌旁坐下,問,“我覺得府裏有些不太對勁,雖日子還是往常那般過的,但我總覺得老太太太太們有些異色,也許久沒見到父親伯父大哥他們,今天遇到二哥哥閑聊了兩句,他說七妹妹時常陪伴伯父應該會知道些情況,七妹妹,是不是真有什麽事要發生?”

  雍黎挑挑眉,雖詫異何念的敏銳感覺,更奇怪的是何恒居然能把人引到自己這邊來,“管那麽多做什麽呢?橫豎你我困於後宅,即便知道些消息不過思慮更深擔心更多,又能做些什麽呢?還不如安安靜靜過好自己的日子……”

  “這麽說,是真的有事情要發生?”何念目光灼亮,卻絲毫不掩擔憂,“我們是無能為力,橫豎終歸為家族犧牲,一旦發生什麽事,即便我們什麽都沒做,也會被牽連……我,七妹妹,為什麽我們就該認命呢?”

  她眼中的灼亮迅速暗淡了下去,歎息道,“也罷,女子大多如此,有時甚至連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何念這多愁善感形狀,雍黎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起身往上靠了靠,手指指指乾鄞州方向,“你知道宣陽公主之前重病為何秘而不發,直到病愈之後才傳出消息來?”

  何念搖搖頭,疑惑地看著雍黎。

  雍黎歎口氣,無奈道,“因為她在南方,不在定安,更不在平皋或者華陽,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全坦坦然然暴露在一個她沒有完全掌控的環境之下。”

  “安王殿下不是來接她的麽?她為什麽不聯係安王?”何念看著雍黎,疑惑問。

  “天家骨肉,哪裏有什麽信任可言?”雍黎勾勾嘴角,平心而論,若自己置身險境需尋人求助,她寧可相信謝時寧也不會相信黎賀他們。

  何念似乎被她的話噎著了,或者說被她大膽的言辭嚇著了。

  不待她說什麽,雍黎又道,“不光是宣陽公主和安王,權利麵前,你以為作為親兄弟的安王和康王之間能有多少感情?”

  她笑笑,著實漫不經心,“你不是問我會有什麽事發生麽?宣陽公主和安王即將離開乾鄞州,而在他們離開南方州境的時候,京中康王會興師勤王護駕,同時澍州至少會有四萬兵馬北上……”

  “康王要一個借口,隻要安王在這個時候回京,他都能用安王挾持宣陽公主逼近朝日壇企圖危害陛下的理由出兵,哪怕這個理由漏洞百出。而咱們的都督大人,也需要等一個借口出兵北上,無論這個借口明麵上是針對康王還是安王,而最終的刀鋒必然是對準了……朝日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