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玉牒
作者:雲間行一重      更新:2020-12-27 18:14      字數:2213
  成安帝聽到“何家”二字沉思片刻,終歎了口氣,無奈道,“無懷先生高士之見,朕終不能有所反駁,清岩,恐怕這次你還是得留在定安了。”

  雍明之聽從雍黎的請求避開南方,清清楚楚的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反對雍黎去南方,甚至可能還給了雍黎某些方麵的消息支持。

  而他去陳國避開上璋,若非隻是如往日探尋遊覽,便是他預測到定安將有風波,而這風波不是璟王府能置身其中的。

  若非成安帝明旨下達以及雍黎近十年內心執念,璟王府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回定安的,而目前最好的辦法便是雍黎去南方,雍寒山避回封地邊境,或者堅定在成安帝這一側。

  雍寒山終究不放心雍黎,雖他心裏明白,處理南方一事雍黎是最合適的人選,更何況比起定安,也許南方會更安全一點。

  “方才阿箬送了牛乳茶來,鳳歸,你先到內殿歇歇稍待片刻,我與你父王有話說。”成安帝注意道雍寒山神色,他其實本比雍寒山更不希望讓雍黎去南方,不放心隻是次要,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原本的打算中雍黎留在定安或許會有更大的作用。

  比如,動亂之中的變數,或者退路。

  但是,雍老先生和雲老先生的態度和建議,哪怕隻是有意無意的一絲提點或者警告,他都不得不考慮。

  雍黎看他二人一眼,也不點破,起身自去了內殿。

  “雲老與父王在此事上的態度不謀而合,他二人雖未直接表明,但雲老先生年前的提醒,以及父王不動聲色的指引,無不意味著南方之事並不簡單。陛下目及大局,必然不會不考慮他二人意見,但是對於阿黎,她終究年幼,即便所曆較同齡人甚多,但終究不可能萬事周全,還請陛下多加考慮。”

  雍寒山眉頭微蹙,神色嚴肅。

  而成安帝卻微微一笑,往後微仰斜靠著椅子看雍寒山,微有些懶散的意思來,他道,“南方情勢急迫,定安局勢比之南方亦有過之而無不及,除非你把她送回華陽或者平皋,但是以鳳歸的性子,她既然回來了,你覺得她會願意?”

  “我不說其他,我向來縱著她,最終這次也不會例外,但是至少她身邊要有得力的人。雖說南方會比定安安穩,但局勢發展誰又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不可能讓她孤立無援,獨自冒險。”

  “正如你所想,我也是這般考慮的,我安排了安鶴翼往澍州去,有他明麵上處理相關事宜,阿黎會輕鬆些。”成安帝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朕也不會讓阿黎犯險。”

  “方才阿黎提到何家,是昌王嶽家的那個何家?”雍寒山問。

  “可不是,澍州的何家,除了這個還能有哪個?”成安帝解釋,“之前和阿黎提到,我讓安鶴翼去澍州,就是為了壓製何家,阿黎若去有不會孤立無援,甚至安鶴翼還需她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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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明白了,何家勢大,終不可久持,阿黎作為陛下的一把劍,最最合適不過。”雍寒山哂笑,有些自嘲意味,“阿黎固執,臣又替不了阿黎,到最後不過放任而已。陛下支開阿黎恐怕也不是為了勸服臣,陛下有何吩咐,臣自當洗耳恭聽。”

  “清岩,是朕需要你幫忙。”成安帝語聲鄭重,“昌王,朕容不下了。”

  雍寒山目光微沉,意味不明,何家雄踞一方,作為昌王的外家,自然也就成了昌王最大的羽翼,而何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成安帝自然是看在眼裏的,他能容到現在,也是因上璋內外局勢所迫,如今邊境尚算安穩,天下諸國之間風波尚未真正湧起,可不正是安內的最好的時機?

  這兩年在黎紹封地暗中增兵,重征糧賦;與陳國一役,何家暗中數次聯通敵國皆授意於黎紹,好在雍黎機敏,也未曾出現大的亂子;雲州鐵礦一出,昌王私下派人尋訪,企圖私占……如此種種,昌王不臣之心早已顯露。

  “陛下對臣如此推心置腹,臣怎敢推辭?”雍寒山冷笑,嘲諷之意不掩。

  “當年之事,朕這些年也想明白了些,縱然朕怨你,但除了你,能讓我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了。”

  “朕知道,阿黎心有不安,你又何嚐不是心有芥蒂,十分防備?朕也曾想過,若有一日璟王府作出對不起朕的事,朕該如何?但到最後這種假設,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成安帝自嘲一笑。

  “我這幾十年,一步步集權,一步步穩定朝局,這其中不乏斬於我手的世家權貴大族,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上璋有一個穩定的朝局,為了上璋於諸國之間鼎立,不至於丟失一寸一毫土地。”

  “那微臣真是多謝陛下信任了。”雍寒山起身,怒道,“你要集權,你要穩定朝局,臣無話可說。但你看看你這麽多年對阿黎做了什麽,你一步步把她推向頂峰,卻未曾給她一絲一毫護佑,若有一日她支撐不住了,等待她的會是什麽?你難道不知道!”

  “木秀於林,行高於人,曆來前鑒世人皆知,臣不願阿黎覆車繼軌。”雍寒山絲毫不給成安帝麵子,“阿黎固執,一往無前,我不能攔著,到底這是我對不住她的地方,我隻能盡我所能暗中給她助力。”

  “阿黎視陛下不同,若陛下當真憐憫愛護她,請你多為她考慮考慮,榮寵之重於她而言有害無利,她姓雍,她是我璟王府嗣子。”

  成安帝沉默,眸中沉凝,良久繞到書架後,自暗格中取出明黃色錦緞為麵的玉牒,翻到某頁遞給雍寒山。

  雍寒山詫異,玉牒石記,十年一起,存者朱書,死者墨書,本不是他這樣的外姓能看到的,但成安帝目光堅持,他隻得接過,順著那一頁看下去。

  目光停在朱筆寫就的“黎嬰”二字上,雍寒山心中頓時就想起了從前的那個秘而不宣的甚至可看作玩笑的決定,隻是當時一切都並非是如今的局勢,他不可置信地開口,“黎嬰是誰?”

  成安帝不答,反而說起另外一件事,“當年阿絡執意出征,朕原本不同意的,但是她過來見我,提出了這樣朕拒絕不了的交換條件,最後容不得朕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