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王妃捏著手帕掩了掩鼻子，微微咳了兩聲，在雍黎直白平靜地目光中，居然有些猶豫起來，她裝作不經意間的閑聊，“也沒有什麽事，就想著與公主閑話片刻，璟王府人丁不多，太後又在宮裏，公主素日在家想必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見雍黎不說話，昌王妃又道，“如今回了京，咱們府可能也不會再定安待太久，但總歸這一年半載的，公主也可常來坐坐，阿源也常想和你親近親近呢。”

  雍黎微微地笑，看著她，波瀾不驚地等她扯入正題。

  昌王妃侍女卻突然進來回稟，“王妃，蔣氏和朱氏來給您請安，在外候著呢。”

  “我這陪客呢，沒有時間見她們，讓她們回去吧。”

  昌王妃語氣平靜，雍黎卻注意到她聽到侍女提到蔣氏朱氏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神色。

  “王妃今日見我是因為蔣氏吧？”

  雍黎很直接幹脆的一句話讓昌王妃驚異，驚異之後又有種心思被看透的尷尬，她沉默半晌，算是默認了。

  “王妃忌憚蔣氏，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昌王愛妾？”雍黎手指在下巴上輕輕劃過，淡淡微笑。

  她一向都是帶著疏離清遠的笑意的，但昌王妃卻覺得她此刻的笑意太過清冷，掩藏在這笑意下的心思如深幽古井，無邊無底，讓人捉摸不透。

  “我不是忌憚，是厭惡。”昌王妃挑了挑護甲，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

  但她的態度卻雍黎卻多想了幾遭，昌王妃也是大家貴女出生，這幾十年居王妃之位，自然早已磨練地喜怒不盈於麵，今日怎會因一個小小的妾侍而在自己麵前露出這般神色？

  雍黎猜測昌王妃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麽，但昌王到底是她的丈夫，夫妻一體，她知道的事情事關昌王府一脈存亡，如何敢有絲毫外露？即便想除了蔣氏，也僅僅是想讓她悄無聲息地死罷了。

  雍黎挑挑眉，如果她的猜測不錯，恐怕昌王府中的這個蔣氏與自己府中的蔣氏，都來自於黎紹背後那位神秘的謀士吧？

  “我育有三子一女，地位穩固，身份尊貴，即便蔣氏有子又能如何？左不過一個庶子如何比得上世子的能為？”昌王妃語氣驕傲，但看向雍黎是卻聲氣一轉，“貴府上卻不一樣，長公主早逝，青陽和明月也不在了，如今璟王府就剩你一個，但小蔣氏有了男胎，即便是個庶子，也是你這一輩唯一的男丁，這意味著什麽，公主可明白？”

  “意味著什麽？”雍黎冷笑，“意味著我作為璟王府嗣子的地位不保？昌王妃以為陛下明旨所出，昭告天下的旨意就是廢紙一張？”

  “公主總是要嫁人的，難不成要守著璟王府一輩子？”昌王妃笑著打趣。

  雍黎不想和她繼續這個話題，既然她今日見自己的目的某種程度上和自己是一致的，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王妃是想借我的手除了蔣氏姊妹，然後你我二人皆大歡喜？”

  “公主是通透人。”昌王妃本就了解雍黎不多，見她如此說，也不再說他話，直入主題，“我與公主做個交易如何？”

  “願聞其詳。”雍黎滿意微笑。

  “我想讓蔣氏死在王爺手裏，你若能幫我做到，我可以替你除了小蔣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昌王妃目光陰冷，語氣中有咬牙切齒的深恨。

  “王妃看來也不隻是厭惡這位蔣氏，你恨她？”雍黎漫不經心問。

  “是，我恨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恨不得讓她灰飛煙滅，永墮地獄！”

  “哦？這又是為何呢？”雍黎目光微轉，笑意不掩。

  “三年前，我掉了我的最後一個孩子，他還沒有長成，還沒有出生，就永遠失去了看這個世界權利。如果不是因為她，我的這個孩子如今也該蹣跚地四處走動，細細淺淺喚我娘親了。”她眼中有淚，卻一瞬間迸出怨毒，“你說，我如何能讓她好好活著？”

  “昌王府家事，我無意插手。”雍黎麵上並不在意，目光卻未曾忽略她神色變化，“而我府上的小蔣氏，在我眼裏連螻蟻都不如，所以不必勞王妃出手。”

  “殿下不必急著拒絕我，或許我手裏還有讓殿下更滿意的條件。”昌王妃似乎胸有成竹，看著雍黎，麵色自如。

  除了蔣氏不是難事，昌王妃要求的讓昌王親自下手，於雍黎來說也不會費多大力，頂多就是需布局縝密些，隻是沒有足夠說服她的籌碼，麻煩的事她一向不願意做。

  “哦？”雍黎笑看她，倒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地神色，而她輕鬆自在的神色在昌王妃看來卻是對她的籌碼有幾分興趣的樣子。

  “一個人。”

  昌王妃到底隻是久居後院，論心思籌謀，也隻是用些後宅手段，遠比不上雍黎多年磨練的心思，她見雍黎不接話，心下就有些急了，以為雍黎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加了句，“當年舊事的一個局中人。”

  “當年舊事？”雍黎笑，“當年我尚幼，認識的人不多，而你們以為隨便哪裏冒出來個人來，隨隨便便告訴我這是當年舊人，我就該信？”

  “我若猜的沒錯，公主應該一直在尋找與當年事情相關的人，你不信我，不妨就算是下個賭注？若他是當年舊人，一個局中人，知道的事情總該會多些。”昌王妃也不惱，道，“這人是我無意間救下的，也是無意間知道他身份的，他是先璟王世子雍青陽身邊的近衛。我把他安排在了我陪嫁的莊子裏，安排了專人照顧，王爺不知道他身份。這次回京我讓人將他接回京了。”

  “話說到這份上，您的提議我會多加考慮。”雍黎起身，“早聽說府上暖房別致，冬日裏養出的花也不比春天差，王妃若沒有其他事，能否請阿源陪我一遊？”

  “當然可以。”昌王妃件雍黎態度鬆動，當下也鬆了口氣，又忙吩咐小丫頭，“快叫郡主過來好生招待著公主。”

  “王妃不必客氣，我與阿源之間不同他人，我去尋她便好，勞王妃身邊的侍女給我帶個路便好。”雍黎見她欲起身相送，又道，“王妃身子不適，不勞相送，您休息。”

  “多謝公主。荼蘼，你送送公主，務必別讓不長眼的擾了公主清淨。”

  昌王妃微微點頭目送雍黎出了屋子，又喚了身邊得用的侍女了解前麵座次酒水情況。

  雍黎剛出門便碰到劉氏急匆匆進去，隱約與昌王妃說些什麽“七小姐”“找到”什麽。雍黎聽在耳裏，也沒多加在意，她走得慢，頗有緩步欣賞園中景致的架勢，引路的侍女也不敢催，亦步亦趨地跟著，偶然雍黎盯著某處景致，便緩聲介紹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