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收拾著被褥，輕聲說道：“姑娘萬萬不要去趟這個渾水，四姑娘的如意算盤打得也忒精了，想通過您求得這樁婚事，她也不想想那吳籟能同意嗎？盡跟姑娘出難題。”

  五姑娘陸亦涵微微歎氣，她如何不知這是件棘手的差事。

  四姐姐眼中的期盼，讓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四姐姐受了委屈，也會跑到她這裏哭訴，而她自己呢？不問來龍去脈，仗著自己父母的關係，擼起袖子就要跟人家幹架。如今想想，她沒頭沒腦的便成了四姐姐的墊腳石，為她去爭、去搶、為她與二房一家吵架、爭鬧，如今瞧著，自己才是個大傻子。

  她摘下耳垂上的首飾，說道：“我隻是個做姑娘的，四姐姐再不聰明也不會想著通過我去為自己找夫家。”

  四姐姐陸亦晴是想扮柔弱，做給其他人看……

  安兒撇撇嘴，不讚同道：“可奴婢瞧著，四姑娘就是嫉妒你如今是三房嫡女，又繼承了萬貫家產。如今是變著法的要給姑娘你要銀兩。”

  五姑娘陸亦涵輕聲笑道：“怕的是四姐姐壓根瞧不上我手裏的銀子，去找不想幹的人討要可就麻煩了。”

  安兒不解地看著五姑娘陸亦涵，小聲道：“姑娘，你是說……”

  四姑娘陸亦晴深夜拜訪的事情自然是瞞不過陸老夫人。晨起，老夫人剛剛漱好口，便派葉媽媽叫她過去回話。

  陸老夫人半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厚實的被褥，瘦弱的身子軟塌塌地躺在床上，見她過來，伸出蒼老的手指，輕聲說道：“五丫頭，來，到祖母這邊坐。”

  暖閣裏溫暖如春，可她握著祖母的手，卻是冰涼一片，不免鼻尖有些發紅。

  陸老夫人未見她眼中的千變萬化，慈愛說道：“聽說，昨兒個晴丫頭過來找你了？”

  五姑娘陸亦涵握緊祖母的手，希望自己掌心的溫暖能傳遞給祖母。她勸道：“隻是姐妹間的閑話，祖母不必擔憂。”

  陸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眼中已是了然一片，她說道：“這晴丫頭，看著柔弱，可卻是個硬心腸的。她定是埋怨我這個祖母，說我這個祖母偏心，未將三房的嫡女之位給她，更或者，會說我這個祖母事事考慮自己的親生女兒，哪裏會在乎一個庶出的孫女？”

  陸五姑娘陸亦涵想要安慰，可又覺得嘴邊的話是那般的蒼白無力。十個手指頭，都難一般齊，偏要苛責祖母未將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的心煎熬著、疼痛著，還要時刻忍受孩子們的白眼。

  陸老夫人歎氣，道：“涵丫頭，你是不是也很好奇，祖母為什麽瞧瞧選中了你？要知道，咱們祖孫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五姑娘陸亦涵將頭枕過去，如兒時那般依賴著祖母，她輕聲說道：“孫女隻知，祖母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咱們一家子，希望咱們陸家百年興旺。”

  陸老夫人紅著眼眶，她說道：“好孩子，有時祖母都覺得你比昭華姑姑還要貼心。這一大家子人，各個都打著如意算盤，卻不知，若是陸府完了，他們亦不能獨善其身。而祖母就是看中了你的大智若愚、明哲保身，你跟大姐兒一樣，終有一天會護住咱們陸家。”

  五姑娘陸亦涵吸吸鼻子，伏在陸老夫人膝頭，溫柔說道：“那前來提親的吳籟呢？孫女瞧著，他是不打算善終了。”

  陸老夫人微微歎氣，道：“老大的路早已走歪了，如今，祖母隻願他還能存有一絲善心，莫要把整個陸府都拉進地獄裏。而晴丫頭，她雖極度不相信我這個祖母，但婚姻大事，祖母也不願她嫁給一個陰險狡詐之人。”

  更深層次的，便是陸府再不能出現如陸大老爺那般為非作歹之人。

  陸老夫人喘口氣繼續說道：“那吳籟，不就是想要銀兩嗎？若是能用銀兩解決的事情，自不是什麽大事，你讓大房過去問問那個五品通判想要多少，咱們陸府的姑娘犯不著折掉一輩子嫁給那無賴。”

  五姑娘陸亦涵福身稱是，堆積在眼前多日的烏雲似是消散了不少。

  陸大娘子陳崢嶸正喝著紅棗粥，聽到這信兒，氣得把勺子丟出老遠。

  陸大老爺陸本修眼瞪的老大，恨聲說道：“你這又在抽什麽風！整日瘋瘋癲癲的，還有沒有大娘子的體統。”

  陸大娘子冷哼，道：“繞是再賢惠的女子嫁到你們這樣的豺狼窩，也要硬生生的逼成潑婦。”

  陸大老爺摔了筷子，吼道：“還能不能過，不能過回你娘家去！”

  陸大娘子陳崢嶸紅了眼眶，冷冷說道：“如今官人也就隻能朝著我這個黃臉婆發脾氣，也是，倩小娘卷著銀兩跟一個夥夫跑了，而你捧在手心裏的夏小娘，如今也被老夫人攆到南苑。老夫人那是真疼五姑娘那丫頭，那勁頭恨不得趕上當年的亦雨了，可是咱們呢？吳籟那玩意步步緊逼，可沒成想，老夫人竟讓咱們用銀兩解決，我上哪弄銀子去？！”

  陸大老爺被大娘子說得怒火中燒，想都沒想便一巴掌呼過去！

  陸大娘子陳崢嶸被打得耳朵發鳴，她想不明白，同是陸府的庶子，為何二娘子被夫君寵得無法無天，哪怕是商賈出身的三弟妹，也被三弟寵得千嬌百媚。

  偏偏她，不停的接受大老爺的拳打腳踢！

  陸大老爺甚是不解氣道：“隻要我想納妾，誰還能管住我？倒是你，這件事情你必須要擺平，否則，”他冷冷笑道：“我便到六王府，找你的大女兒去要銀兩。左右大女兒已經填過一次窟窿，自是不在乎再填一次。”

  陸大娘子陳崢嶸睜大眼睛，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無賴之人？淚眼朦朧裏，她看著陸大老爺背著手，離她越來越遠。

  馮媽媽心疼地拉起她的身子，勸道：“大娘子，你明知大老爺是個暴脾氣，何必處處讓他難堪？”

  陸大娘子陳崢嶸擦幹眼睛，掙紮著站起身，喃喃說道：“大姑娘也是她的女兒啊，可官人，卻一點也不顧忌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