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生病了……

  昨夜起了好大的風，院裏的海棠花掉落的七七八八。一大早，府裏的女使婆婆拿著小鏟子，把海棠花重新規整了許多。

  陸老夫人披著大髦，聲音帶著蒼老與沙啞，她擺擺手，身側的葉媽媽忙迎了上去，“老夫人，您有什麽吩咐？”

  陸老夫人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海棠花，半響，才說道：“讓她們別忙活了，花敗了，就是敗了。”

  五姑娘陸亦涵聽到這話，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掉落下來。偌大的府院，祖母是如此的孤單。她記得，祖母最愛的便是院裏的這些海棠花，細心嗬護、認真栽培，碰了、蹭了、落了，就要發好大的脾氣。而如今，祖母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也沒什麽精力伺候院裏的花花草草。

  正說著話，陸二娘子鍾毓帶著三姑娘陸亦詩氣呼呼地跑到居安堂，屁股還沒坐穩，就惡狠狠說道：“母親，今天我帶著院裏的帳房先生去清點家產，可大嫂卻說昨晚染了風寒，動彈不得。怎的，她病一日不好，這個家就還要她來當著？”

  陸老夫人閉著眼睛，她不願分家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兄弟不睦。丟掉名聲倒還是小事，就怕被有心之人用來大做文章，到那時，陸府又該何去何從？

  陸三姑娘陸亦詩扯扯陸二娘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但二娘子鍾毓是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的，她撲到陸老夫人腿上，聲淚俱下地說道：“母親，這些年，您說什麽媳婦是做什麽。您說不分家，媳婦就算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也依著您的意思。想著媳婦是晚輩，萬不能讓母親為難。是以，夫君的俸祿媳婦原封不動的交給大嫂。可大嫂……”陸二娘子喘著氣哭道：“大嫂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比起陸大娘子的精明厲害，陸二娘子那就是紙糊的老虎，看著凶神惡煞，內裏卻極其柔軟。瞧瞧趙姨娘與庶女陸亦晴，哪個不比她與夏小娘的日子好過？

  陸老夫人拍拍陸二娘子鍾毓的肩膀，以示安慰，繼續說道：“大娘子既是生病，那就好好養著罷。府裏大小事務，先由陸二娘子打點著。”

  聞言，陸二娘子鍾毓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說府裏人情往來、財政大權都是她的了？

  陸老夫人繼續說道：“今日下午，葉媽媽跟著你一起過去，就說是我的意思。將府裏的大小賬簿準備好，全部交接給二兒媳婦。”

  陸二娘子鍾毓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但還是有些憂心忡忡，她問道：“若是大嫂磨磨蹭蹭的，該如何是好？”

  陸老夫人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宗族耆老，不日就要趕往京城。若是誰敢在宗族耆老跟前，讓我丟了麵子，那我也不必顧慮她的麵子，開宗祠、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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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傳到陸大娘子陳崢嶸耳朵裏，不禁心裏是又驚又怕。以往，她拿著夫家的錢救濟娘家，老夫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步步緊逼過。可如今，老夫人將陸二娘子推到跟前，勢必要與她好好清算下…

  陸二姑娘陸亦亭在一旁輕聲說道：“母親莫要驚慌，倒不如我們將此事告知舅父，先應付眼前才是最要緊的。”

  陸大娘子何嚐不知，私吞家產那是何等嚴重的罪名，但這麽些年，她放到娘家的銀兩怕是早已石沉大海，有去無回了。

  馮媽媽也在一旁焦急說道：“二姑娘說得極是，若是真被人抓到小辮子，說不得您會被遣返回娘家，您的兩位嫂嫂那是吃肉不吐骨頭的主，您若是回了娘家，怕是無人能護住你。”

  陸二娘子陸亦亭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若是母親的正妻身份被奪，那她的嫡女之位又當是如何？

  幾人的對話，原封不動落入佟媽媽耳朵裏。她不禁在心裏冷笑，都是些蠢貨，簡單的一個分家，竟都能怕成這番模樣。想到這裏，她溫柔福身行禮笑道：“大娘子莫要怕，即使您會被休離，娘家嫂嫂也是會將您當祖宗供養起來。”

  陸大娘子陳崢嶸似是找到了主心骨，殷切地看向佟媽媽。佟媽媽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首先，您是六王妃娘娘地親生母親，大老爺是萬萬不舍得休離您的。退一萬步講，即使您被休離了，您還是六王爺的嶽母，有權勢，也有錢財，到哪裏都是香餑餑。”

  陸大娘子微微鬆口氣，神色也不複剛剛焦慮。她輕輕說道：“但終究，被人發現私吞家產是件不體麵的事情，說不得要被人戳脊梁骨。”

  佟媽媽繼續笑道：“您當然要有這層考慮，畢竟，您還有二姑娘待字閨中。若是被這京城貴眷們知道，您事事幫襯娘家，大姑娘還好些，畢竟她是王妃娘娘。可二姑娘呢？她還在議親的年齡，怕是沒有好人家會來提親。”

  陸二姑娘忐忑地看著陸大娘子陳崢嶸，姐姐都已經高嫁了，難道她這個嫡親妹妹要加個匹夫潦草一生？

  陸大娘子陳崢嶸歎口氣，輕輕說道：“我又何嚐不知呢？但母親此次實在是逼得太狠，我又有什麽辦法呢？若是哪個世家貴族真的喜歡我家二姑娘，又怎會在乎這些風言風語？”

  這話，聽得像是安慰，可二姑娘陸亦亭知道，母親已經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任由這件事情發酵。左右，不就是臉皮的事情？但她不一樣啊，她還要體麵的嫁人。

  佟媽媽看了眼二姑娘陸亦亭，心中的火苗越竄越旺，她貌似不經意說道：“大娘子莫要灰心喪氣，此番，還未到絕路之時，當初，您出嫁時，老夫人可是將她貼身的嫁妝悉數給了您。那些可都是稀罕的珍貴物，等到二娘子分家時，您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充數，那就沒人發現您拿了夫家的財物，您還是體麵尊貴的大娘子，咱們二姑娘也不會受此牽連，尋得一戶好人家。”

  陸大娘子聞言，狠狠瞪了眼佟媽媽，那些貼身物件，她今後可是大有用處的。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小女兒又在身邊殷切看著，她該怎麽去做，才能度過這次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