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道氣息一前一後，快要到她這裏的時候，前麵這一個忽然就快了起來，緊接著就聽見門口哐啷一聲響。

  守夜的仆婦盡職盡責，立刻去瞧。

  “大人，救救我吧，大人。”

  說話的是個男子，聽聲音哭得不輕，抽抽噎噎的道：“求求這位姐姐，帶我去見見大人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齊清嵐屋裏安靜躺著，隻覺得那道綿長氣息漸漸遠離，直到不見。

  這是，什麽意思？

  門扇被輕輕叩響，齊清嵐解散了衣服，又壓了壓嗓子，裝作才清醒的模樣道：“何事？”

  “大人，有位郎君求見。”

  “大半夜的來求見？”

  “是，他一定要見大人。”

  “進來吧，掌燈。”

  仆婦進了門，點好燈，才引著那位郎君進來。

  估計是方才跑得急，他衣服有些鬆散，頭發也胡亂披散著，遮了小半邊臉，眼圈微微的紅著，右臉頰也有些不自然的紅腫，進門見到她坐在桌邊，直接便跪了下去。

  “大人，請大人替小民做主啊。”

  頭一回被人當成懲奸除惡的明官，齊清嵐有些不太習慣，擺了擺手道：“有話你先起來說吧。”

  “是，謝大人。”

  這郎君倒是十分有禮貌，行了禮才在椅子上微微靠了一靠，垂首道：“深夜攪了大人休息，小民惶恐。”

  “好了，客氣話就少說一些，你到底是做什麽來的？”

  說到正事，這郎君便先擦了擦眼淚，攏了攏頭發，又扯了扯衣裳，將半露著的脖頸遮好，才抬起頭來，期期艾艾道：“小民名叫魏覃，如今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想出這下下之策。大人......”

  他說著，忽而就停住了，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大人，白日裏小民攤子前，您可是瞧過扇子？”

  齊清嵐一愣，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眼前這一位，果然是白日裏賣扇子的那一個翩翩公子，隻是現在狼狽，她一時居然沒看出來。

  “是我，你怎麽成了這幅樣子？”

  聽見她說是，這魏覃的眼淚，就像開了閘一樣掉落下來：“也是小民命苦。我今年已經十九歲，早該是嫁人的時候。可是父母去得早，並無人為我操持。我沒辦法，才想出個街上尋良人的法子。今日大人拿的那把扇子，就是，就是小民用來選良人的，誰若識貨買走，任她品貌家境如何，我，我也都跟著去了。”

  他說著就有幾分羞澀，偷著瞥了齊清嵐一眼，看她不說話，又接著道：“不曾想沒能選到，回到家伯母便說已經替我定了城主府上。可別說夫君，連明媒正娶的夫郎都不算，隻把我當個玩意兒，捆了就送進城主府裏來。我如何能受這等委屈，是寧拚了一死的。後來聽侍從說，今日府裏來了貴客，我便趁著城主進來解了繩子，抽空就一路往前院裏跑了。”

  說完，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齊清嵐說話，他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哭得更紅，臉上珠淚點點，任誰看一眼都隻覺得可憐：“大人，小民求大人為小民做主啊。”

  “嗯，你這麽辛苦的跑過來，想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齊清嵐說了一句，便吩咐道：“既然是在城主府上出事，城主大人總該知道。榮親王殿下一向公正不阿，嫉惡如仇，有這等事情是必然要為你主持公道的，你放心。”

  說著就招呼仆婦：“你去通報一聲，請城主大人和榮親王殿下都辛苦些，到本官這裏來。”

  仆婦答應一聲，便自去安排，齊清嵐又喚了仆從，吩咐他帶著這公子先去收拾一番。

  魏覃起身，又望著齊清嵐道：“大人高節，小民，小民實在是感激不盡。”

  “這些話，等會兒留著再說吧。”

  齊清嵐一笑：“若是能等榮親王殿下一句話，你就算是苦盡甘來了。”

  “多謝大人，小民聽您的。”

  魏覃似是終於解了困頓，望著她清淺一笑，才隨著仆從去了。

  隻過了不一會兒的功夫，羅飛鴻與城主便都風風火火的來了。

  “你怎麽樣？大半夜的出了什麽事情？”

  羅飛鴻進門看她好端端坐著，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嚇了本王一跳，到底是怎麽了？”

  齊清嵐衝著後麵的城主微微一笑：“我倒是沒什麽事，有事情的，是城主大人。”

  冷不防被點了名，城主忙點頭哈腰的過來道：“不知是下官哪裏做錯了，請大人指教，下官立刻就改。”

  齊清嵐揮了揮手，魏覃便從屏風後出來，規規矩矩跪地行禮：“小民見過榮親王殿下。”

  “你這個賤人，怎麽敢到這裏來擾大人休息？”

  羅飛鴻還沒說話，城主忽然瞪了眼，三兩步過去，一巴掌就要打到那公子臉上。

  那公子尖叫一聲，抱著頭縮成一團，大家都眼巴巴看著，城主就訕訕的收了手，轉而向著齊清嵐與羅飛鴻道：“都是下官的不是。這賤人是今日才買進府裏來的，不懂規矩。衝撞了大人與王爺，下官該死。”

  齊清嵐笑道：“大人說得倒對得上。”複又轉頭對魏覃道，“你也是笨，大老遠跑到本官這裏來，不怕半路被人捉回去？王爺下午入住的時候那般熱鬧，你該知道，又離得近，直接去求王爺，不比本官更管用麽？”

  魏覃一直團著身子抽抽噎噎，聽見這話便泣道：“小民，小民不敢......”

  “敢不敢的，如今人都在這兒，你說給王爺聽聽吧。”

  魏覃瞧了羅飛鴻一眼，又看了看城主，便一五一十將事情又都說了一遍，隨後又哭：“小民是寧死也不會這般輕賤自己的，求王爺和大人為小民做主。”

  城主早氣得發昏，可眼下也不是發脾氣的時候，隻能不斷辯白：“王爺，大人，下官雖平庸些，斷不是那種魚肉百姓的人。這小賤人的家中早就要把他送與我做個小侍，我耐不過麻煩，才答應的。不信您可傳了他家中人來問。”

  “好了，本王不耐煩聽這些。”

  羅飛鴻擺擺手，對魏覃道：“本王問你，若是明媒正娶納你做個夫郎，你可願意伺候城主大人？”

  魏覃擦了擦淚，苦笑道：“王爺，小民今日所為，如何還有底氣伺候城主大人？便是納為夫郎，不過是另做一個監牢罷了。”

  “那依你說，你想讓本王如何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