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大人對朋友倒是客氣的很。”

  羅飛鴻皮笑肉不笑：“為了一個謝明燁，宴大人這幾日不遺餘力啊。也好，反正我今日求了婚旨下來，正高興著。宴大人若是有空閑，我便請你去小酌一番，也算是替我高興。”

  宴齊沒說話，仍是不聲不響的跟了回來，眼見是的確有話要說。

  “這裏是我的地方，若是宴大人還是以前那些老話，說也不說也不差什麽，我都聽過。”他替宴齊斟了一杯酒，又替自己倒滿，便舉杯敬他，“不如換點兒別的祝我。”

  宴齊不肯動杯，沉著臉色道：“我和你的情分，是過命的交情；我雖也與謝明燁相交，卻也越不過咱們兩個去。你到現在難道還以為，我這屢次三番勸你，是為了別人做說客的？”

  “在你心裏，難道我就是這樣沒心沒肺，瞧不出輕重的人麽？”

  羅飛鴻笑著自去碰了一下他的酒杯，一飲而盡：“原先你沒說的時候，我不過是對這丫頭有點兒興趣罷了，再後來瞧見她一手醫術出神入化，竟然還能解了你體內的蠱毒......”

  “沒解，隻是讓它長眠罷了。”

  提起這個宴齊就恨的牙癢，他就說，這女人斷沒有這麽好心，一見麵就送他這樣珍稀之物。害他雄心壯誌剛提起來，又不得不生生壓下去。

  “好好，是長眠。那也要有本事才做得到，你自己能做的了嗎？”

  宴齊哼了一聲。

  羅飛鴻又倒一杯酒，照例去碰他杯子：“即便如此，我也沒想好要不要套住這個人，神醫雖少，可多少還是有的。況且將來宏圖霸業，單靠這一手醫術也太單薄些。真讓我動了心思的，還要多虧了你這些天來替我開解。”

  “你是說，我這是歪打正著？”

  “也算。”

  羅飛鴻一笑，又飲了杯中酒，才道：“先前那個謝明燁來時，叫她師姐，可見他們是師出同門。姓謝的是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學得也並不是醫道，可見他們這個師門，雜學淵源之深之廣。我母親說過，這些世家宗族，隱士門派之類的，皆不可小覷，說不定就是個龐然大物。再一個，我當日調笑，手還能碰到她，這姓謝的便跳出來警告我，若非是心裏喜歡她，便是師門之誼十分深厚。不論哪一條，我若得了她，將來怎麽樣，她師門也好，家族也罷，必然會為了她，傾力幫我。”

  “你想想，這樣難道不好？”

  說到高興處，羅飛鴻笑起來，又去拎酒壺。

  宴齊按住他的手：“照你這麽說，果然十分圓滿，各處環節都一毫不差。可你偏偏少算了一環，且還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哪一個？”

  “齊清嵐。”

  “她？”

  羅飛鴻彎起唇角，十分自負：“平心而論，我這樣身世才貌，又是這樣傾心相許的架勢，她如今雖然端著，可時日長了，還怕她不動心麽？”

  “我先時跟你說的，你怕是忘了？”

  宴齊奪過酒壺來，放在桌角：“謝家是世家宗族，百年根基深不可測，謝明燁此人行三，謝三公子在大幽京都大名鼎鼎，人稱世家第一公子，連皇族郡主都為了追求他強訂婚約，可見一斑。他一身功夫也算高深，又在師門學過些其它小道，你方才也說，這謝明燁，怕是有些喜歡齊清嵐的。可這樣人物，你瞧見那齊清嵐是個什麽態度？”

  話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她連謝明燁都瞧不上，你身世才貌頂多算個旗鼓相當，憑什麽就敢定論？

  羅飛鴻一笑，搖頭道：“咱們兩個倒是天生該做朋友，你呢，是太過謹慎，我呢，卻願意多少拚上一把。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情，難道是看家室才貌的？若如此，那個傻小子隻有一腔熱血，再加上些領兵打仗的本事，別說詩詞歌賦，就連整齊些的字都寫不出來，我那皇姐，不是照樣扔了榮華富貴乃至今後有可能的至尊大位，帶著他浪跡天涯去了？”

  宴齊被噎了一下。

  喜歡誰這種事情，當真是看不得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瞧著般配的，多不勝數，可多少是能終成眷屬的？他自己不是，謝明燁恐怕也不是，誰能保證齊清嵐就一定也不是？

  從朋友的角度來說，他是願意羅飛鴻能夠心想事成，可是想到齊清嵐那似乎從沒有出現過驚訝迷茫的一張小臉，他還是覺得風險太大。

  “反正我覺得，她這個人，沒有這麽好掌控。”

  “自然沒有那麽容易。”

  羅飛鴻倒不在乎，“我也從沒想過，能輕易就得了她的心。我如今要做的，就是陪著她，安心對她好，好到她覺得可能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會對她這麽好的時候，就是她肯真心接納我，為我謀算一切的時候了。”

  “我等得起。”

  “你能等的了多久？三月五月，還是三年五年？”宴齊潑來一盆冷水，“你可別忘了，你等得起，國君大人不見得能讓你一直等下去。”

  “我母親現在可沒有立太女呢，我怕什麽？”

  羅飛鴻對這些事都在掌握之中，“說實話，今兒我求婚旨意，也確實把這丫頭驚了一下，估計她也想不到我這麽快就下了決心。正好，就當我是一往情深非卿不嫁。她拿話試探我，我猜著，母親未必對我這心思沒有察覺，隻是因為寵我，才沒當回事兒罷了。”

  “國君不動，你便不動，本來是與你有利。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宴齊仍然覺得不穩妥，“等水到渠成，到時候你想怎麽做都無人能管。現如今多了這個變數，就不好說。”

  “這法子其實最穩妥不過，我也確實想過。”

  羅飛鴻不知不覺就皺起眉頭，自己發覺了便輕輕按了一下，“可她是個自由身，如今給母親治病，不知何時便可抽身而去，到時再讓我去哪裏尋她獻殷勤？縱然她心裏有些我的位置，也架不住天長日久，再有些別人出來，她還記不記得我，也都難說，還談什麽傾力相助？”

  “我隻能先下手為強。”

  羅飛鴻猛幹了一杯酒，宴齊也隻能歎了口氣。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但願是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