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長大了，母親能覺得如何？”

  女子聲音略有些不滿：“這姑娘雖然厲害，可一瞧氣質談吐便知道是個有根底的。小小年紀能有這樣一身本事，說不定還是哪個隱世宗族下山曆練的弟子，她們這樣的身份可不好相與。”

  齊清嵐心裏替這國君讚歎一聲，果然不愧是能做國君的人，幾句話就把她猜了個差不多。

  “母親，您瞧著如今國中哪有更合適的人？”

  羅飛鴻撒起嬌來：“好容易來了個我瞧著有趣的，您又不準。兒子怕是要長留在宮中陪你一輩子了。”

  “說什麽傻話？”

  女子斥了一聲：“我何曾不準？隻是怕你一番癡心錯付，以後就知道難受。不如在朝堂中尋個安穩思慕你的人，將來夫妻和睦。”

  “得不到她，我和誰也和睦不來。”

  羅飛鴻氣哼哼，又軟了聲音：“母親隻管應我。人都說，烈女怕纏郎，她若真是隱世宗族......”

  齊清嵐用盡了力氣，這越來越微弱的聲音，也在踏出院門之後沒了蹤影。唉，不知璿璣九策何時才能更進一步，這消息總是給一半留一半，著實讓人惱怒。

  她微微歎了口氣，跟著小丫頭回了宴齊準備的院子。

  好端端給自己尋了事情，就總要做出些樣子來才好，免得人家以為她是個江湖騙子，雖然當日所作所為，的確有幾分相似。

  齊清嵐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拿著手磨碾藥，不忘吩咐兩個丫頭：“那紅色的要切得薄一些”“那長條的要壓得狠一些”“砸的時候用小些力道，別傷了裏麵”。

  “姑娘好像很忙。”

  連著好幾日沒見蹤影，羅飛鴻今日再見，倒瞧著好像更好親近了些。即便是肅著臉色，那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也一點兒覺不出來了。

  齊清嵐仍然專心研磨：“七皇子有事？”

  “姑娘為了我母親的病症操心，我這為人子的，來瞧一瞧不是應該的麽？”

  他說著就邁步進來，咳了一聲。兩個丫頭便自然抱著東西挪開了些，將桌子處空出來好讓他坐下。

  齊清嵐對此習以為常，權當借了人家的兩個丫頭罷了。

  “這是什麽藥材？我瞧著新鮮。”

  羅飛鴻撚起桌上粗碾過得藥末，指尖上托著一些送到鼻端，聞了片刻才道：“原來是玄參，弄成這個樣子，我差點兒都認不出來，險些丟了我老師的臉。”

  “看來七皇子對藥材也所知頗多。”

  齊清嵐手下不停，雖是說話，卻也並不看他，倒像是隨口敷衍一句。

  “在你麵前，我可不敢誇大。”

  羅飛鴻看著她手中動作，便拿過一旁的石舂，也跟著碾起藥材來：“你當日給我母親看病，可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為，母親不過是曆年來勞心過度，有些虧損罷了。萬沒想到竟是這什麽‘僵寒症’，別說母親，連我都嚇到了。”

  齊清嵐嗯了一聲，再沒別的反應。

  他喋喋不休說了半晌，看她還是愛答不理的樣子，索性將石舂放到一旁，湊近了輕聲道：“你如今多大？你下山之前，你師門有沒有替你定了夫君？”

  齊清嵐終於有了反應，她拍了拍手，放下石磨吩咐一聲：“小秋小冬，你們兩個把藥材都收拾一下，拿到外麵去弄，等著我叫你們再進來。”

  這是，害羞了吧？

  羅飛鴻忽而有些得意，他就說，像他這幅容貌，能有幾個女子不喜歡？即便他現在不暇妝飾，也要比宴齊更好看些。

  兩個丫頭抱著藥材退了出去，齊清嵐等著她們關上門，才道：“七皇子好端端的，打問我終身大事做什麽？我可不是皇室中人，不需要國君來替我賜一樁婚事。”

  羅飛鴻又擺出委屈模樣來：“我倒是想讓母親為你賜婚呢。隻是她惦記著你身份，說什麽都不肯。”

  “聽七皇子的意思，是為我尋到了良人？”

  齊清嵐秀眉一挑，“依著我猜，不會是宴齊宴大人吧？”

  “有他什麽事？”

  “難道不是因為我救了他，所以心存感激，想要以身相許？除此之外，我可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被國君賜婚給我了。”

  齊清嵐托著腮靠在桌上，挑挑下巴示意他：“不如七皇子說給我聽聽，也好讓我解疑。”

  羅飛鴻雙手一拍桌子，擺的架勢不小，拍的力道卻弱，氣哼哼道：“你這人簡直是不知好歹了。我都說得這麽明顯，你還敢猜到宴齊身上去？本皇子哪裏不好，難道不夠格賜婚給你？”

  “若是七皇子自己的話，民女更不敢當了。”

  齊清嵐興致缺缺，重又拿過石磨來，“七皇子無事便請吧，我這裏還忙呢。”

  “這東西難道比你的終身大事重要？”

  羅飛鴻一把搶過她的石磨，咚的一聲墩在桌子上：“我知道，我母親說過，你們這些宗族子弟，最不愛和我們皇家子嗣打交道。可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從小到大，從沒有個半個心儀的女子，也向來潔身自好，沒有其它皇子那些毛病。你，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齊清嵐不知說什麽好了。

  雖然她知道，羅飛鴻此刻不過是逢場作戲，她雖然生得不錯，昨兒露的那一手也算經驗，可恐怕也到不了讓人傾心相許的地步。更何況，這個七皇子，可不是養在深宮什麽都不懂的單純少男。

  他如今這麽上趕著求嫁，必是另有它圖。

  可這幅樣子，卻叫她想起當時她撒嬌耍賴一定要嫁給謝明燁的時候了。當時母親怎樣勸她？

  “這謝家公子雖然十分好，可她們世家宗族，向來與皇家不甚和睦。且如今看來，他對你，也並不是多麽在意，母妃隻怕你到時候平添傷心。”

  現在想起來，母妃那時，都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隻可惜她那是倔強得很，不賭上一場，說什麽也不得死心。

  倒跟羅飛鴻此刻十分像，隻不過差在一個真心，一個假意罷了。

  “你又不說話，到底因為什麽，你倒是說啊。”

  她半天不言語，羅飛鴻又著急起來，連聲道：“你隻管說啊，你隻要說出來，我即刻就改，隻要我能做得到的，我必然去做。”

  “都能去做？”

  “自然！你隻管說！”

  他頓覺有望，伸手便要去握齊清嵐的手。

  “啊！”

  齊清嵐的手放在桌上分毫未動，羅飛鴻卻如同被火灼了一般收回手去，滿眼驚疑。

  不等他問話，門咯吱響了一聲，一個男子隨之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