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好似當頭棒喝，一下子喊醒了齊清嵐。

  恍惚覺得自己是又陷進了沈行之的眼神裏，不知為什麽就十分不好意思，連帶著看自家師父的眼神兒也有些躲閃。

  “師侄拜見師叔。”

  沈行之倒是大方，行了禮便笑道：“正和師妹猜了個謎，她才想出來，被師叔這一問，怕是又忘幹淨了。”

  “才從肅北回來，你精神倒是還好。”

  蕭迎笑笑，招手喚二人進來說話。

  齊清嵐耳尖的聽見“肅北”二字，登時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答案。忍不住又輕輕嗅了一下，肅北一向貧瘠，到底是什麽天才地寶生在那裏？

  蕭迎瞧見她這小動作，到屋中坐定後，便道：“小十一，先前師叔跟你說過的話，你如今可有體會了？”

  齊清嵐聽著迷糊，下意識跟著望了沈行之一眼，便見沈行之也朝她看來，溫暖一笑：“師侄體會到了，不過，甘之如飴罷了。”

  “好，既然如此，那這一關，我便可做主，應下你了。”

  沈行之即刻起身，向著蕭迎行了大禮：“行之多謝師叔成全。”

  蕭迎安安穩穩受了他大禮參拜，方點了點頭道：“起來吧，你遠道辛苦，且先去好生休整，晚一些師叔為你接風，去吧。”

  沈行之應了一聲，回頭看見齊清嵐一副呆愣表情，便又笑了笑，徑自去了。

  “嵐兒，該回神了。”

  蕭迎笑著喊了一聲，齊清嵐才回過頭來，三兩步湊到她身邊，抱著她手臂歪纏：“師父，你和師兄到底說的什麽？我聽得雲裏霧裏，好奇死了。”

  “真想知道？”

  齊清嵐鄭重點了兩下頭，直直盯著蕭迎。

  “好，那為師就跟你說了吧。”

  蕭迎抬手將她安置在自己身邊，拍了拍她的手道：“嵐兒，你自小體弱多病，可知是為了什麽？”

  這不是早就說過了？

  齊清嵐眨眨眼睛，還是老實回答：“師父和父王母妃都跟我說過，是小時候母親生我的時候受了奸人毒害，才留了病根落在我身上，這些年師父也替我醫得差不多了。”

  “其實這話，對你隻說了一半。”

  蕭迎歎了口氣：“你身上這毒之怪戾，師父這些年也從沒見過，若不是求到你師伯處，隻怕你這條性命，也早就沒了。這些年瞧著好，也是按照你師伯的方子一步步治過來的。且隨著你年紀越大，這需要的東西就越發稀奇古怪。前年要的是寒潭中壽過百年的老龜的甲中水，去年要的是銀葉聃的頸下紅鱗，為師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尋到，今年要的這麒麟木的花蕊，便實在無能為力了。”

  甲中水？銀葉聃？麒麟木？

  齊清嵐瞪大了眼睛，這三樣是什麽東西，她是聽都沒有聽過。但隻聽蕭迎如此說，便知道絕非尋常了。

  “師父，徒兒，徒兒從來不知道......”齊清嵐說著內心惶恐，她竟然不知道她這些年平安過來，師父付出了多大辛苦。

  “好孩子，好在快要熬出來了。”

  蕭迎安撫的摸她發頂，笑道：“今年是最後一年，得了這最後的麒麟木花蕊，請你師伯製了藥，你從此五湖四海去遊蕩，師父才是真正能放心了。”

  “那師父，前些日子，是去尋花蕊了？”

  “傻孩子，為師不是說了，這花蕊，憑著師父，是尋不來的。”蕭迎伸手從桌上端過茶盞，打開來讓她瞧，“還記不記得，為師叫你好生看護，等著開花的那一株汨羅？”

  齊清嵐忙點頭。

  “這麒麟木生的地方極陰極寒，偏生愛極陽極熱。這汨羅花，是極熱之物，而極陽，便要是陽氣旺盛的男子方可。這麒麟木有許多伴生之物，生的一模一樣，若非極陽極熱，這真正的麒麟木是斷斷不會轉生出來的，更別說結苞吐蕊了。你師兄在那裏守了這一個多月，才算是不辱使命，得了這麒麟木回來。”

  蕭迎說得簡單，齊清嵐卻知道，越是這樣得了天地造化的奇巧之物，越是有許多艱難險阻，內有伴生之物，外有異獸毒蟲守護，絕不可能輕易叫人給得了去的。

  再想想沈行之隻字不提，雲淡風輕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心裏過意不去。

  齊清嵐自小是蕭迎帶大，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單看神情便曉得她想的什麽，遂笑道：“嵐兒，你師兄提親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便不想聽聽師父是如何回複麽？”

  齊清嵐本來十分內疚，乍一聽這話，又有些扭捏，嘟囔了一句：“師父又來逗我。”

  “怎麽是逗你？”蕭迎正了麵色，道：“算起來，你從小是我養起來的，便與我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什麽兩樣。我既做人師父，又做人父母，有人來求你，我不好好考校一番，如何能放心？”

  “你師伯前些日子叫了我回去，便是為你師兄做主提了婚事，我想著從師門來看，這孩子對你倒是當真不錯，難得妥帖細致。回來後我又帶著他去尋了你父親母親，說了提親之事......”

  “父王母妃也知道了？”

  齊清嵐恍然覺得頭大，合著她被提了親，隻有她一個人是蒙在鼓裏的。

  “那是自然。”

  蕭迎嗔她一眼：“你莫不是忘了你還是個皇家的郡主娘娘？正所謂貴女難求，不是什麽人都能配的起的，師父看著你師兄好，卻也不能就做了決斷。好在你師兄出身不差，又與你同出一門，你父王母妃也是願意的，單隻有一樣......”

  “隻有什麽？”

  齊清嵐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卻得來蕭迎一句打趣：“方才聽師父替你尋藥引子的時候，怎麽不見這麽著急？”

  “哎呀，師父！”

  齊清嵐頓時扭著她衣袖，一聲師父喊得九曲十八彎，撒起嬌來。

  “好了好了，師父一把老骨頭，可要禁不起了。”

  蕭迎笑得眉眼彎彎，才道：“這次尋來的麒麟木，便是師父替你父王母妃要的文定之禮，做得到，便是過了父母師門這一關，過不去麽，便隻當你們兩個有緣無份，此事以後再不提起了。今日若非你師叔突然來提了親，這事情，本該再瞞一瞞你的。”

  原原本本說了一番經過，蕭迎便安心品了一口茶，齊清嵐低著頭不知想了什麽，抬頭便歎了口氣。

  “怎麽了？”蕭迎擰了擰眉頭。

  齊清嵐莞爾一笑：“我如今想想，忽而覺得十分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