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伯都沒說話，沈行之卻先出聲了，且看那表情，簡直就是齊清嵐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滿臉不可置信。

  齊清嵐懶得理他，隻看著師伯。

  師伯頓了一下，方笑道：“這件事倒不著急，等你從藥廬出來，過了藥田試煉，再提不遲。”

  要求被輕描淡寫的駁回了，齊清嵐沒有辦法，隻好踏上悲催的思過之旅，且在思過之前，還要給那個惡棍道歉！

  次日天亮，齊清嵐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到了沈行之的精舍外麵，可是沒想到，喊了兩三聲十一師兄都沒人理，齊清嵐頓時不滿：“沈十一，你別太過分！”

  依然沒人理。

  齊清嵐有些納悶，慢慢走上前去一推門，門應手而開，裏麵並沒有人。齊清嵐走了兩步，正想著這家夥跑到哪裏去了，忽然聞見極其清雅又霸道的香氣。

  順著香氣轉頭，便看見窗前有一個白瓷淺口的纏枝蓮紋大盤，裏麵盛著清水，兩三株不知名的花兒正在其中，白色根須飄在水中，尚帶著些泥土。

  這是什麽花兒？

  齊清嵐聞著香氣，隻覺得瞬間精神便為之一爽，頭腦都清明許多，忍不住伸手想去摸那盛放的花瓣，瞧瞧裏麵到底什麽模樣。

  “師妹！”

  猛然一聲喊，齊清嵐嚇得一哆嗦，不小心碰到了那大盤邊沿，連盤子帶花就都扣到地上去了。

  齊清嵐一抬頭，就看見沈行之滿臉焦急之色，拿著一個濕淋淋的小布袋往屋裏來，她下意識的挪了一步，便聽見“喀”的一聲脆響。

  糟了！齊清嵐欲哭無淚。

  於是沈行之進來，就看見齊清嵐一臉無辜相站在窗前，腳底下踩著半碎的白瓷大盤，而大盤下麵，是被壓得一片狼藉而香味兒更盛的花兒。

  兩人呆了半晌，沈行之慢慢將布袋放到桌上，露出了許多圓潤的小石子來。齊清嵐想著他應當是要放到這瓷盤裏的，不由得有點兒心虛,正要說話，沈行之卻開口道：“師妹有什麽不高興，對我說便是。這不過是株花罷了，師妹何必暴殄天物？”

  齊清嵐還是知道理虧的，雖然覺得他說話不好聽，勉強也忍著：“我並非有意，隻是一時手滑大意了。”

  “便是不小心打翻了，不踩壞它，總還有救。”

  齊清嵐猛一抬頭：“你說我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難道師妹還要問我？”沈行之似乎很在意這花，臉色陰沉，“我原想，怕是我照料不周，讓師妹不快。可如今，”他看過來，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個眼神裏，“師妹實在出乎我意料。”

  沈行之在她麵前，從沒有過這樣臉色，且他也沒有說什麽狠話，偏偏就讓人覺得心內生寒。

  齊清嵐氣得張了半天口，卻實在說不出什麽話來，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好，十一師兄既這麽說，我無話可說，也不想說什麽了。”接著拱手施禮，“既然你知道我是什麽人，那便更好。沈十一，今日我給你道歉，往日種種，便全算我的不是。他日我從藥廬出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齊清嵐說完，扭身便出了精舍，氣呼呼直往藥廬裏去。至於沈行之是什麽反應？哼，管他去死！

  日常收拾藥廬的藥童有兩三個，許是之前已經得了吩咐，看見她來，便客氣的替她把先前準備的藥草拿出來，又道：“師姐，師尊吩咐，這些用完，剩下的便全要師姐自行準備。師姐謹慎些用。”

  齊清嵐想著這藥童和自己不過見了幾麵，倒還知道替她著想，忙真誠道了個謝，順道兒又在心裏罵了沈行之一通，若不是他，她何至於要受罰？

  曉得製藥一道，最要緊的是心靜神凝，方能耐心細心看好火候數量。齊清嵐打坐了好一會，將這些雜念都扔到一邊兒，方開始慢慢嚐試製作五七散。

  雖然她才初窺門徑，可蕭迎製藥一向是要帶她在身邊瞧著的，因此這製藥的程序也很熟悉，餘下的，不過是對心境與手法的磨練罷了。齊清嵐自從修煉了璿璣九策，心境專注不同以往，因此嚐試著製了十多次之後，居然也摸索到了門道。眼瞧著要出藥廬，齊清嵐分外高興，正準備一鼓作氣鞏固手法，才發現藥童準備的藥草，已然都用完了。

  沒辦法，齊清嵐隻好背了藥簍藥鋤，往後山自給自足去了。好在五七散功效雖強，用的藥草倒都還算普通，並不難找。齊清嵐正小心挖出一株月見草，忽然有人在她肩上輕輕一拍。

  “六師姐！”齊清嵐回身一看，喜上眉梢。

  “噓，小聲些，怕別人不知道我來接濟你呀。”六師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自己的藥簍摘下來給她，“我猜著你這兩天也該出來了，藥廬裏那一點兒存貨可不夠你折騰。”

  藥簍裏放得是已然處理好的製作五七散的幾種藥草，且看分量，是之前藥童送來的幾倍之多。齊清嵐不知說些什麽，隻是頓時覺得有些鼻酸：“六師姐，還是你好。”

  “我自然好了，你快些回去，趁熱打鐵製出五七散來。”六師姐點點她的臉蛋，又提點了一些五七散的製作關鍵之處要她好生記著，最後才道，“我聽師父說，近日就要開始藥田曆練，你可得抓緊。”

  “我知道，多謝六師姐。”

  齊清嵐滿心歡喜告別六師姐，背著藥簍重回藥廬，有了之前的一些經驗，再加上六師姐作為過來人的提點，齊清嵐沉心靜氣，一步一步謹而慎之，終於在原料用盡的時候，製了成品的五七散出來。雖然品性不算上佳，好歹，也是製出來了。

  齊清嵐帶著自己的戰利品站在廳中，低頭聽著上麵師伯與師父對她的五七散一番批駁，好容易總結完了，師伯笑著吩咐：“五七散製出來了，小十二的罰也算過了。過些日子，你們三師叔也要來，難免忙亂，依我看，不如就趁這段時間，往藥田曆練去吧。”

  齊清嵐正要應聲，師伯卻又道：“行之，你好生準備一下，後日便帶小十二去藥田吧。”

  “是，徒兒必當盡力。”

  齊清嵐心裏別扭，不想再和沈行之有什麽牽扯，剛一抬頭卻看見六師姐拚了命的朝她擠眉弄眼，心下猶疑了片刻，這拒絕的話，便到底沒能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