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幹什麽！”

  林清拚命掙紮，不知道是因為羞怒還是掙紮的力度太大，臉色瞬間有些酡紅，手腳並用，還是被溫澈牢牢的扣在懷裏。

  “這樣抱著，才能兩個人一起下去。”

  溫澈見懷裏的人掙紮的實在太厲害，也不耐的皺眉，“你別動，一直動沒法下去。”

  “下官不勞煩大人！”

  林清還在掙紮，“下官一會自己下去就是了，大人你……”

  “你反應怎麽如此大？”

  溫澈突然低了低頭，呼吸盡數噴灑在林清耳後，“林寺正在想什麽？”

  林清聞言，身子一僵，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繼續掙紮。

  再掙紮下去，如果讓溫澈對自己身份起了疑心，到時候就麻煩了。

  但是如果不掙紮，難道就任由他抱著？

  他們！他們靠的這麽近！

  溫澈見人安靜了下來，腳尖一點，直接環著少年的腰身跳進洞中，順著麻繩穩穩的下滑。

  時間過的很快又很慢，一落地，林清就毫不猶豫的從溫澈懷裏跑出去，離了很遠，借著微弱光線，頗為忌憚的盯著溫澈。

  “大人下次有這樣舉動前，可否先告訴下官一聲？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下官一時間真的無法接受！”

  溫澈拍著袖子上沾的灰，也正在看著林清，聽到林清這句話，突然勾唇笑了笑。

  隻是那笑意，不及眼底。

  “你無需想多，本官還不至於對男子有什麽興趣。”

  林清一時間所有話都堵在喉嚨裏，她剛才最後解釋的那一句，隻是為了掩蓋一下上麵自己有些反常的反應。

  沒想到……讓溫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

  直到後麵一個接著一個的護衛緊跟著下來，才衝淡了這份尷尬。

  眾人站成一排，每隔幾個人，手裏便拿著特質的玉珠，在黑暗中發著盈盈的幽光。

  在這條狹窄的道路裏麵走了許久，走到眾人心中都泛起嘀咕，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在這裏耗費時間下去。

  換做平時，他們自然可以一直走到頭。

  但是現在安陽郡王生死未卜，不見蹤跡，主子也下了洞，萬一這裏麵有什麽變故……

  他們不敢直接勸溫澈，便拿了林清來做個借口。

  “主，主子，要不您先帶林大人上去吧？林大人一介書生身子不好，在底下走這麽久，該是堅持不住了。”

  林清聽見這話，就往後麵看了一眼，她對這裏的人不熟悉，分不出來是哪個人開口說這種話。

  唯恐溫澈真的讓她上去，林清趕緊開口，“應該就快要到盡頭了。”

  林清話音一落，後麵就有人問，“林大人是如何知曉的？這洞裏除了我們玉珠的光亮，還沒透過來一絲光線。”

  “有聲音。”

  “聲音？”

  前麵那人發問，林清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溫澈已經站到了她身前，正轉頭問著自己。

  “我聽到了風聲，既然有風聲，就說明這裏的出口應該在不遠處了吧。”

  “你能聽見風聲？！”

  眾護衛立馬穩下心，支起耳朵細細傾聽，哪有什麽風聲？隻有洞中的一片死寂。

  唯一能聽到的，也就是大家的心跳和呼吸聲。

  “我……”林清皺眉，側耳仔細聽著，“我確實能聽見，雖然聲音很小，還若有若無，但是確實是風聲。”

  “林大人別不是幻聽吧？我們習武修內力的人都聽不見，你這……瘦巴巴的樣子……”

  “飛因，住口。”

  溫澈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去，所有人立即噤聲。

  “繼續往前走。”

  溫澈下了命令，沒有人敢再說什麽，紛紛埋頭專注向前行走。

  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之後，有幾個人臉色變了變，看著林清的眼神充滿探究。

  真的有風聲！

  林清居然能聽到這麽遠的風聲！

  溫澈顯然也聽到了，為了確認，他將耳朵貼在洞壁之上，傾聽幾刻之後，轉頭深深看著林清，“林寺正聽力很厲害。”

  林清也是今天才發現，自己聽力居然也比常人靈敏許多麽？

  之前她知道的一直都隻有嗅覺，嗅覺的靈敏，在案子裏麵也幫助過她許多，多年以來，多是沉默寡言，甚少交友，也甚少與人交談自己的事，竟從未發覺過聽覺也也常人不同！

  又向前走了一刻鍾後，外麵的光線透過石縫投射過來，飛因快步向前，直接伸手拔劍，朝著前方用力一刺，洞口的石頭很輕鬆容易的被他一下子捅了出去。

  “主子！走到頭了！”

  飛因激動的大喊，石頭推開之後，眼前終於從一片昏暗變的明亮起來。

  眾人全部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看著外麵的天光，都愣住了一瞬，喃喃出聲。

  “這裏？是之前經過的那片山？”

  他們從城裏麵出來，最先經過的就是這裏，前方就是一片山林間的小村落，裏麵的人都以打獵為生，所有人住在半山腰，也就是因為這點，他們並未進入到這個村落裏麵。

  村落在半山腰，馬車上不去，距離城池不算特別遠，他們便沒有上去。

  現在，看來是要去那裏探一探究竟了。

  ＃

  護衛都隱在暗處，隻有溫澈林清兩人，從村門口走了進去。

  他們出現在這裏，勢必會打草驚蛇，隻有他們兩人，就是為了讓可能在暗中觀察著他們的人稍微放鬆一些警惕。

  兩人已經從村口走近裏麵不少了，這村裏麵的路上還是空無一人，極為安靜。

  天上的烈日不知不覺中又被烏雲遮擋住，整個天地之間昏暗了許多。

  林清抬頭望了望，看著天色，“好像又要下雨了。”

  今年北方雨水都如此之多，可以想象，越往南走，雨水肯定會變得更多。

  溫澈點頭，“還是場不小的雨。”

  陰涼的風吹過，風中夾雜著雨水泥土的氣息，風吹過，林清深深嗅了幾下。

  “這裏麵……似乎有香火味。”

  從剛才洞裏麵林清的能聽見風聲，溫澈心裏對林清就大概有了些底，現在再聽到林清說能聞到香火味，溫澈也並不覺得奇怪。

  “能聞到味道大概在哪個方向麽？”

  林清點點頭，指著裏麵偏右的一條路，“在那個方向。”

  溫澈往那邊望了一眼，“我帶你過去。”

  伸手抓住林清的一直手臂，腳尖點地，朝著那邊飛了出去。

  ＃

  直到深入村裏了，就逐漸聽到村中人不知名的曲調，說不上有多淒婉，但是村裏人咿咿呀呀憂傷的語調，讓人聽了心頭頓時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悲傷。

  那是一種，生離死別的哀痛。

  溫澈將林清放下來，樂聲已經快要近到耳邊，他們二人安靜的順著小路走過去，立在院子外，看著裏麵的人。

  這裏是靈堂。

  一個不太標準的靈堂。

  或許是因為山村裏麵的人手頭錢財並不多，他們隻是簡單的將院落裏麵掛上些麻白色的布條，中間一副黑木棺材，大大的奠字，垂落的白條，就算不標準，也能讓人一眼看清這裏是靈堂。

  棺材最前麵跪著一大一小兩名女子，拿著紙錢，一張接著一張紙錢，緩慢往火盆裏麵送著。

  女子和小孩的哭聲低低細細的響起，隨著那陣哀樂聲，悠遠的響起，繞過院子裏麵垂首送靈的那些鄉裏人，停留在溫澈和林清的耳邊。

  林清看著裏麵這幅景象，側頭看了溫澈一眼，恰好溫澈此時也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邁步走進了院子裏。

  順著牆一層，兩人已經盡量不引起眾人的注意，林清走到一位老婆婆身邊，放柔聲音，小心的問著。

  “婆婆，這裏是有人故去了麽？”

  那位婆婆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到溫澈林清兩張陌生的麵孔，警惕的大喊。

  “這裏來了外鄉人！”

  外鄉人？！

  所有背對著溫澈和林清的村民突然一致的回頭，目光不善，視線全部都鎖定在林清溫澈二人身上，紙錢的煙灰還在空中飄著，飄在他們二人和這些村民之間，仿佛是一個分隔的印記，將他們涇渭分明的分離開。

  “你們是誰？！”

  終於，眾人裏麵走出一位老者，周圍的人紛紛讓開，還有人伸手扶著老人，讓他穩穩當當的走出來。

  “老丈，我們是從京城來的商戶，經過前麵城池的時候，聽說這裏的村民打的獵物新鮮，就過來看看，給兄弟們買點野味，過過嘴癮。”

  林清謊話張口便來，本來一部分護衛就是扮做商戶跟在身後，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騙人。

  “商戶？”

  老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渾濁的雙眼望著他們身後，警惕的問道，“你們就兩個人？”

  “這山上不好爬，我們兄弟都在山腳那邊，我和我……大哥，先上山來看看獵物，老丈你們這是？有人去世了？”

  老人家並沒有打算回答林清這個問題，“你們先等一會，等我們送完靈，再說獵物的事。”

  林清點頭，和溫澈一起退到角落，看著村裏人送靈。

  老人家又走了回去，院子裏的人視線隨之重新回棺材上，棺材前的女人哭聲繼續，等燃盡了一炷香之後，周圍的村民也都開始下跪。

  林清和溫澈身邊的那位老人家，也顫顫巍巍的彎腿，想要跪下。

  林清趕緊伸手扶了一把，“婆婆，您慢點。”

  因為是在陌生的地界兒，林清並未開口勸阻，生怕引起這裏人的排斥，扶過婆婆之後，就站起來，看著全部跪在地上的村裏人，眼中神色十分嚴肅，這裏的人……對外鄉人似乎有很大的防備。

  而且……

  林清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婆婆，如此年邁的老者，在靈堂本不需要下跪，可是這裏，不止婆婆一個老者是這樣，她看前麵許多老者都是如此，即使腿腳不靈便，還是很堅持的下跪。

  隨著哀樂和哭泣，對著棺材緩慢的垂首。

  林清手臂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側頭過去，就見溫澈眼睛眯了眯，似乎想對她說什麽。

  林清湊過去，小聲的問著，“大人，何事？”

  溫澈看著前麵那副棺材，反問林清，“看出來什麽異常沒有？”

  異常？

  林清又定睛看過去，滿院子的素白綾條，跪著的人雖多，但是渾身著白麻布的隻有棺材前的兩個人，應該是母女，那棺材裏的……大概率就是那位夫人的夫君了吧？

  要說異常，就是這些村裏人的態度，以及反常的送靈景象。

  林清斟酌著回答，“那對母女是棺內人的親人，這些村民也隨之下跪，格外反常？”

  溫澈搖頭，“看棺材。”

  林清不解的看過去，“棺材隻是普通的黑木棺材，這有什麽……不對！”

  黑木棺材是很普通，但是！

  但是那也是對於他們來說，對於城中大部分來說，算是很普通。

  這個家裏，素白綾條格外破舊，依稀可以分辨出來邊緣發黃，那是經過許多年月之後的顏色。

  而看那對母女身上的衣料，黑木棺材對於她們來說，應該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可以說，在這樣的家庭裏，應該不會如此大規模的舉辦送靈儀式。

  獵戶可是最容易死在山林間，最不在乎屍首何處的人。

  溫澈見林清止住說到一半的話音，就知道他是明白了。

  “這裏確實有異樣。”

  現在還不知道祁川在不在這裏，但是他們暫時必須得留下來，一個異常的村落，溫澈怎麽可能不查清楚就匆匆離去？

  兩人說話的這段時間，那邊咿咿呀呀的送靈樂已經唱完，村民們一個接著一個站起來，那對母女也收了紙錢，將火盆移到一邊，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走出來，一人抬著棺材的一角，往院子外麵走。

  本來一切正常，溫澈和林清就算知道這些人或許有問題，也知道現在不是有什麽動作的時候。

  但是當棺材最裏側從林清眼前滑過的時候，她突然睜大了眼睛，盯著棺材的一角，僵住隻一息的時間，就伸手抓住快要從身邊經過的棺材，大喊，“等等！”

  外鄉人突然的舉動，讓村民們如臨大敵，所有人的眼神又重新變得不善，尤其是林清的手還在棺材上，一些村民看到，更是直接拿起身邊的棍子作為武器，直對著人群中的林清和溫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