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隔著綢布，逐一檢查著桌子上麵的東西。

  驗屍養成的習慣，以免有什麽毒素或者汙穢之物沾上。

  而這次，是為了防毒。

  桌子上褐木色的小皿裏麵還裝著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再看周圍的物件和那張藥方，這應該就是讓小蝴蝶喪命的藥。

  林清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些，用紙包上，放進了衣袖中。

  這個院子並沒有派人看守，林清、葉重二人暫時可以放心的在這裏搜尋。

  林清抬起搗藥的藥臼子，眼中突然就多出來一根玉白。

  林清伸手將它拿起，是一根斷掉的玉簪。

  玉簪缺口處被人用銀線纏繞固緊，玉簪頭的蝴蝶上麵缺了一塊翅膀，無法複原，原本活靈活現靈氣逼人的蝴蝶也因此失去了生機。

  這根玉簪，是她買來讓林靜送出去的那根。

  隻不過短短幾日，玉簪就已經破碎，看的出來曾經很重的掉落過。

  林清指尖停留在蝴蝶翅膀碎斷之處，陷入沉思。

  這根玉簪，是江雨煙故意給自己看的。

  她可以確定。

  江雨畔一死，江夫人勢必會來林家鬧，自己作為林家的一份子，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

  這種扯上人命，撲朔迷離的事情，林家也就隻有自己擅長。

  來京城的這幾年，她雖然低調，但是幫助京城府衙的事情從未隱瞞過，隻有有心去查，肯定會查到，當然，這也是她刻意為之，要不然怎麽能受皇上重視？

  而仵作地位低下，大部分京城官員貴族對此並不在意，加上她殿試之前深居簡出，沒有幾個人會注意林家的這個庶子。

  玉簪剛觸微涼，斷掉的邊緣十分鋒利，林清盯著手中的那根簪子，想著些什麽。

  葉重走過來，“除了這裏，其它地方我沒看出什麽異常。”

  葉重不會查案，他看的自然沒有林清仔細，這句話說完，又繼續補充，“要不你去裏麵查看一圈吧？”

  林清抬眸，對著屋子裏麵掃了一眼。

  檀木的櫃子，漆色的床，中間的繡麵屏風被收起來，堆在一頭，一眼看過去，空蕩蕩的。

  這間屋子不大，裏麵的物品也都簡單，林清向前走了兩步，視線跟著變化，也就幾眼的功夫，林清就轉身。

  “不用看了，我們回去。”

  少女的眼神十分沉靜，看不出迷惑，也看不出清明，葉重不知道林清是不是查出了什麽。

  反正他跟在身後，什麽也沒看出來。

  不對，也不算是什麽都沒看出來，至少知道了江雨畔的命是江雨煙下毒毒死的。

  葉重也沒打算問，林清說完之後就邁步走出去，葉重緊緊跟上，一起走出了院子。

  林清袖中的手裏還捏著那根玉簪，一邊小心的行走，一邊在想著和江雨煙見麵的那幾次。

  兩人一個侍女一個小廝，林清身子瘦小，長相偏柔，實在不適合扮成小廝，本來就是女子，現在隻不過是重新穿回女裝。

  葉重知曉林清的性別，就更加方便。

  一陣風吹過，鬢邊的發絲輕輕拂在臉上，林清的頭發分成兩股紮成球結狀在耳後，用紅色短條係著，是江家侍女最常見的裝扮。

  平時男子裝束時，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現在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發絲的垂落。

  林清伸手把頭發掖到耳後，順手塞進紮起的那團頭發裏。

  突然，身後的葉重邁步擋在林清身前，垂下頭，收斂了全身的氣勢。

  林清腳步一頓，也低垂著眉眼，隱在葉重身後的陰影之中，如此一來，林清的樣貌變被淡去了許多，若是有人從旁經過，未必能看清林清的臉。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

  葉重身軀看似緊繃了起來，實則現在才恢複到放鬆。

  他回頭，低聲道：“我們快走，剛才有人過來，是那日我潛入江家時碰到的那幾個氣息。”

  林清聞言心裏一震，臉色明顯嚴肅了許多。

  “抄近路，直接翻牆出去。”

  那日葉重潛入江府碰到的是溫澈手下，要是溫澈在此……

  林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神情越發凝重。

  還是盡量不要讓溫澈看見，他這個人對一些細微之事天生敏感，一旦懷疑，麵上看不出來，背地裏一定會查到他滿意為止。

  這邊兩個人因為溫澈一行人急匆匆的離去之時，溫澈帶人潛入江家，他們每個人都極為擅長輕功，潛入一個江家實在算不上難事。

  甚至沒有用出十足的功力，江家出事，比之前更容易潛入，這一次大家都察覺到了江家的護院人手少了許多。

  溫澈此時正站在一座假山之後。

  “主子，江家沒有那個人的蹤跡。”

  飛因小聲的說著，偷偷看著一言不發的溫澈，心裏也覺得壓力甚大。

  他們追蹤一個人，前些日子剛得到線索，鎖定住了江家，上次來搜，沒有結果。

  但是幾天之後，線索再次出現，又是在江家。

  已經確認了江家與那個案子沒有關係，大人親自查定的，絕對不會出錯，那麽那個人一定還在京城。

  今日江家出事，溫澈立即帶人再一次潛入江家，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溫澈雙眼微眯，那個人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仿佛篤定了他不會被抓住。

  被人耍著的感覺並不好受，溫澈也已經很久未體會到，上一次，還是在多年之前他一舉升官至大理寺少卿的那件案子。

  眾下屬隱匿在溫澈附近，沒有一個人敢打斷溫澈的思考。

  即便是飛因，也隻能靜靜地站在一旁，盡量讓溫澈忽略掉他的存在。

  “不對。”

  溫澈突然開口，“剛才那兩人不對！回去！”

  他們二人皆是低垂著眉眼，不露麵容，若是放在宮裏那再正常不過，可是這隻是兩個工部侍郎的家奴！

  不相互閑聊可以說是因為江家小姐的死，有所擔心，不敢隨便說話，但是剛才他們輕功點過，無人經過，他們又為何還恪守禮儀，像宮裏的宮女一般，垂首慢走？

  隻能是他們察覺到了有人經過！

  溫澈這些日子經常進宮，看習慣了宮女的恭順竟把剛才那兩個人忽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