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難過”他說。

  蘇伊然不知道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他周身都籠罩著痛苦的陰霾，怎麽都驅散不開。

  她沒說話，靜靜拍著他背幫他恢複情緒，她能很明顯的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似是在壓製什麽，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的哭出來。

  十分鍾過去，緊貼著的男人呼吸均勻了些，半晌，他身體動了動，離開了她，將頭扭到一旁，看著湖水張了張口。

  “我爸媽離婚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就像在敘述一件不足為奇的小事。

  蘇伊然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恐怕此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安靜聆聽吧。

  “很多年前，在我隻有幾歲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那會我正吃著草莓蛋糕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突然爸媽的臥室傳來玻璃摔碎的聲音，我小跑過去，偷偷倚著門縫往裏看，爸媽正紅著臉爭吵，他們的結婚照在地上摔的粉碎。”

  蘇伊然啞口無言，他繼續說，“你知道為什麽我會學鋼琴嗎？”

  蘇伊然永遠也忘不了他跟自己說的這句話：“因為鋼琴聲能幫我阻絕他們的爭吵聲。”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點自嘲的意味，似乎在嘲弄自己天真。

  “那一年我爸媽鬧得厲害，基本上每天都會吵得不可開交，爸爸總是摔門而出，我很害怕和無助，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們和好如初，後來我接觸了鋼琴，那時我什麽都不懂，我以為隻要彈著琴聽不到他們爭吵他們就真的沒吵，嗬，你也覺得可笑吧。”

  “這種日子伴隨了我整個小學時光，我討厭回家，周末別的小朋友都有家長來接，但我沒有，他們回家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老師說家是舒適溫暖的，可為什麽我的家是那樣冰冷難耐，“家”一度成為最令我恐懼的詞匯。”

  “後來有一天，爸媽終於停止了爭吵，我還記得那天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也是我最不願想起的一天，那天是六一兒童節，爸媽放下手頭的工作陪我在遊樂園玩了一整天，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因為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幸福和快樂在那天全都回來了。”

  “我以為以後的日子都會過得特別快樂，我很期待甚至亢奮，但噩夢從第二天清晨開始，爸媽告訴我他們被安排到了國外工作，可能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一次，當時我很失落，卻也懂事接受，後來我與孤獨為伴，與長夜相守，直至現在。”

  “直到前幾天，我爸回來了，他告訴我，他和我媽早在出國前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出國工作隻是為了讓我以為是他們太忙沒有時間陪我，事實卻是兩人無法再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李子軒幾乎是哽咽說出的這番話，他聲音裏透著悲涼，自己這麽久以來一直活在騙局裏，真的很令人心寒吧。

  “這麽多年我一直活在對他們的思念中，活在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中，我努力學琴，為了得到他們的關注，到頭來呢，自己原來隻是一個被他們拋棄了的可有可無的人，是他們各自奔赴美好生活留下的垃圾，我變成什麽樣他們根本不關心。”

  蘇伊然感同身受，眼淚忍不住落下來，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一個人遭受了這麽多。

  回首這幾年，他好像很少笑，上課吃飯總是一個人，身邊沒有朋友，沒人說話...

  “他怎麽那麽苦啊”蘇伊然抽泣起來，她從小被父母疼愛，從來不知道天下竟會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這種反差讓她更加心疼他。

  她眼睛被淚水模糊視線，忍不住吸了吸鼻涕，李子軒聞聲轉過頭來看她，“你怎麽還哭了，傻瓜。”

  他拿出紙巾揩去她的淚水，帶著輕鬆的語氣安慰：“我都沒哭呢，別哭啦”他輕輕揉了揉女孩頭頂。

  蘇伊然見他明明那麽悲傷還要安慰自己，心裏更加過意不去了，抱住他嗚咽起來。

  “伊然，這事我隻告訴你了，你會替我保守秘密嗎？我不想別人知道”蘇伊然貼著他的胸膛，能明顯感受到從他胸腔發出來的聲音的顫動。

  “我...我...我不會說...嗚...的”她哭得很傷心，話到嗓子眼卻說不順溜。

  “本來這些我都默默承受著，但見到你後卻很想吐露給你，心情本來挺糟糕的，但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

  蘇伊然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她被李子軒送到樓下時都還在流淚，她一看到他就悲從中來，淚如洪水決堤，滔滔不絕。

  上電梯後她好好整理了一番，摸了摸自己腫的老高的眼皮，隱隱作痛。

  出電梯後蘇伊然光顧著埋頭去找鑰匙，完全沒注意到站在自家門口的男人。

  “啊！”

  看到夏曦辰的腳時她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鬼，“你怎麽都不出聲啊！”

  “這麽晚才回來，玩得還...怎麽哭了？”看到女孩紅彤彤的臉他瞬間改口。

  “沒什麽”她不想搭理他，隻想快點進門冰敷一下眼睛。

  “湖邊約會不應該很浪漫嗎？感動哭了？”見女孩沒有要解釋的樣子，夏曦辰心裏躥起了無名的火，突然就說出了這番話，說完就後悔了。

  他承認自己吃醋了，一時口不擇言。

  從辦公樓出來的時候他忽地就聽到王女士說“誒那不是你同學嗎，怎麽在這”隨後他就看到了她和她身後的李子軒，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回頭，看到他們竟抱在一起了，這讓他忍無可忍，回到家就一通發泄，感覺到還是很煩，他就在她家門口守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現在。

  “關你什麽事？”蘇伊然對他無語至極，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幹嘛管這麽多，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你忘了你拒絕我時的果斷勁兒了？我現在已經夠難過了你還要嗆我幾句。

  她心情本來就很差，再加上他沒有緣由的生氣更加上火，對於他的無理取鬧根本不想解釋一句，她很累了。

  “關你什麽事...”夏曦辰心像被人捏住了一樣，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力道。

  “以後別這麽晚回來了”他默了很久才憋出這一句話來，說完就回了房。

  “......”

  蘇伊然重重歎了口氣，失落感席滿全身，本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垮，“夏曦辰，既然你不喜歡我就別再做讓我誤會的事了好嗎？我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

  “好在剛才硬氣了一回，不然又讓你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