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殺手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神色都奇怪了：“好，這可是你說的。”

  說完了這話，那些殺手也沒說旁的，直接就將陳汝南給帶走了。

  約摸不過就片刻的樣子，被陌元軒遣來追陳汝南的人，就追到了此處。

  可是依舊沒瞧見陳汝南的人影，就直接策馬往前追去。

  整整三天，都沒有尋到陳汝南的蹤影。大軍歸朝的事情，也就足足拖延了三天。

  身為大將軍的陌元軒，以及身為監軍的夏明淵都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兩人就那麽同桌在陳汝南先前住著的院子，一言不發的。

  “夫人……夫人，您究竟去了哪裏呀。”

  這三天以來，碧桃眼睛都快哭瞎了。

  一邊收拾著房間，一邊這麽念叨著。

  不想剛剛打開陳汝南置放衣物的櫃子，想要收拾的。卻不想那個櫃子裏，還有挺大的長盒子。

  長盒子上麵也貼了封條，封條上有字：“陌元軒親啟。”

  一見這個，碧桃的眼淚都止住了。

  慌忙的抱著盒子出去，邊走還邊道：“將軍，將軍，夫人給你留了東西。”

  “什麽？”一聽見這話，方才還坐在那處，一言不發等著手下的人來稟報的陌元軒，這就直接站了起來。

  想都沒想就上前，將碧桃拿過來的長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後直接打開。

  隻不過當盒子打開之後，陌元軒臉上的期待，瞬間就全數化為難過。

  盒子裏麵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不像她留給其他人的都是藥丸，是滿滿的關愛。

  給陌元軒的盒子裏，留的是月星劍，祖母給她的陌家當家長媳的玉佩。以及先前他說的，讓她收好了的免死金牌。

  盒子裏也有張紙，寥寥的寫著幾行大字。

  “物歸原主，你我至此，形如陌路。”

  沒想到陳汝南對他的怨恨，居然深到了如此地步。陌元軒瞧見了這字條，頓時就備受打擊。

  身形一震，狼狽的後退了好幾步，這才扶著桌子站好了。

  而就在此時，奉命在外尋找陳汝南的武魁就急匆匆的進來。

  看了看臉色不好的陌元軒與夏明淵，這才又說：“啟稟將軍，啟稟將軍。我們在駐軍不遠處的山崖下，發現了一具女屍。身形與夫人十分相似，但是……但是因著那女子是從崖上墜下，中途碰到了岩石的緣故。女子容貌盡毀，完全無法辨認。”

  他們也不願相信了，那女子就是夫人。可是……可是怎奈那女子穿著的，真的就是夫人的衣袍。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她不會尋死，她絕對不會尋死的！”

  聽了武魁的話，方才還受到震驚的陌元軒，一下子就崩潰了。

  倒是自打陳汝南一走，話都沒有多與陌元軒說一句的夏明淵，突然就站了起來。

  想都沒想就是狠狠的一拳，直接揍在陌元軒的臉上。

  近乎咬著牙道：“你為何要逼她？你為何要將她逼到如此地步？她為你做了這麽多，你為何還要負她？”

  陌元軒的人他了解，事情若是沒有一點把握，他們絕對不會將那女屍帶了回來。

  現在在仔細的想一想，那日在城池之上，她說的那些話，夏明淵更為心如刀絞。

  狂吼了陌元軒之後，自己也跌跌撞撞的坐回原位。

  紅著眼睛道：“都怪本王，那一日我就應該猜到，她會尋短見的。”

  “你胡說！我不相信陳汝南會尋死，她是天底下最最堅強的女子。她絕不可能為了任何事，自尋短見的！”

  被夏明淵這麽揍了，陌元軒一點反應都沒有。

  隻是呆呆的看著武魁：“那女屍在何處？本將軍要親自去認！”

  他沒有親眼瞧見，旁人不管怎麽說，他都不會相信。

  “就在院子外麵，”少有見到陌元軒有這麽失態的樣子，武魁話都不敢說大聲了。

  而他這話一出來，陌元軒則是想都沒想，直接就衝出了院子。

  早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的碧桃，也跟著追了出去。

  天藍色的錦袍下，是一具早已經氣絕身亡，且已經逐漸開始腐壞的身體。

  就這麽憑身體辨認，是完全無法看出這是誰的。唯獨這身上的這套藍色錦袍，陌元軒熟悉的很。

  陳汝南要去參加武試的時候，這套錦袍還是他親自著人準備的。卻未曾想到，眼下再看見這錦袍，帶給他的居然是個噩耗。

  “夫人……夫人……”

  一見這女子穿著的衣衫，在院中本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碧桃，就直接衝了過來。

  一邊痛哭著，一邊道：“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應當跟著你，應當攔著你的。您為何要如此想不開？為何要尋了短見？

  您不是說，就算將軍不要你了。您回到皇城之後還有爹娘，還有姐姐們。還有我們這四個，對您忠心耿耿的丫頭嗎？

  夫人既是如此說了，又何故這麽狠心？要拋下碧桃去做了這樣的傻事？您讓碧桃如何活得下去，如何活得下去啊？”

  陳汝南在軍中威望很高，故而眼下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兵將們一個個都很難過。

  全部都站在一旁，低著頭沒有說話。就看著夫人的貼身丫鬟，那麽哭的撕心裂肺的。

  而站在一旁的陌元軒，好半日子才反應過來。

  然後咬牙道：“不……本將軍不相信這是陳汝南，這絕不可能是陳汝南！她不會死的，她絕對不會死的！”

  他還記得當初她說過，若是有一天他負心了。

  她就會幹幹脆脆的離開，讓他後悔一生。

  她是聰慧脫俗又堅韌的女子，絕不可能如此了結自己的性命。這不是陳汝南，這一定不是陳汝南！

  “將軍現在知道後悔了嗎？現在知道內疚了嗎？那為何當初要那般對夫人？為什麽？”聽了陌元軒的話，已經難過到了極致的碧桃，忽然就站了起來。

  就那麽看著他，生平第一次那般膽大，那般憤怒。

  對對著平日在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陌元軒大吼：“你不理她，你冷落她，甚至你都不願意見她！夫人的一次次溫柔和熱情，都被你冷冰冰的態度給消磨光了！

  夫人難過的時候，哭泣的時候，徹夜難眠的時候。你又何曾知道，你又何曾感同身受？我作為一個旁觀者，我都能感覺到她的撕心裂肺，你何故能做到視而不見？

  現在你說夫人不可能去尋短見，在你的眼中，夫人她是什麽？是仙，是神，不傷不滅，永遠都不會死嗎？

  那是你永遠都不會懂，夫人在心中將你放到了如何的地位！陌元軒我恨你，你還夫人的命來，你還我們夫人的命來！”

  越是這麽說著，情緒激動的碧桃就越是失控。

  直接就衝著陌元軒而去，要對他動手的樣子。

  “碧桃……”沒想到這個丫頭如此忠心為主，一旁的武魁和李副將都嚇壞了。

  急忙上前，一邊一個將碧桃拖住了。

  武魁更是眼疾手快，直接一個手刀就將她打暈了。

  李副將則跪地說：“將軍息怒，碧桃是突然知道噩耗失了分寸，才會以下犯上的。望將軍念在她忠心為主的份上，饒恕碧桃這一次吧。”

  總歸這都隻是夫人身邊最後一個貼身丫鬟，夫人將她留下，怕就是為了保她性命的。

  “罷了，都下去吧。”眼下的陌元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就呆呆的，看著地下那一具早就已經麵目全非的女屍。

  耳邊回蕩著的，就是方才碧桃指責的話。

  忽然他隻覺得心中猛然一痛，然後一口鮮血直接就從嘴中噴了出來。然後眼前一黑，直接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大軍距離歸朝之日，足足在邊關拖延了兩個多月之久。

  大將軍陌元軒一病不起，太祖太後和大宣皇帝下了許多道旨意，這才得了陌元軒的同意，大宣大軍凱旋歸朝。

  眼看著大軍離開了邊境，向皇城行駛而去。

  陌元軒坐在馬車之中，麵色如紙：“汝南為夫後悔了，你回來可好？”

  “唉……”行在馬車左右的武魁和李副將，聽了陌元軒的話，這就對視了一眼，然後歎氣。

  夫人這麽一離世，當真是將將軍的心都帶走了。

  誰也是沒有料到，夫人居然是如此剛烈的女子。看來將軍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走出這個陰影了。

  一晃而過就是三個春秋，自三年前大宣大軍大敗西齊之後。三國鼎立的局麵，仿佛尤為牢固了。

  凱旋歸朝的陌元軒被封了鎮國王，已經逝世的驃騎大將軍陳汝南，被封為平西大將軍。著平嶽郡主封號升為昭碩公主，入皇陵厚葬。

  其母家陳家，獲免死金牌一枚。綢緞萬匹，銀兩十萬，良田千頃。

  這一戰陳汝南的威名也流傳四海，不過隨之而來的便就是她在邊關香消玉殞的消息。

  這個噩耗傳來，整整三年的時間，陳家人都沒有緩過來。

  而陌元軒與寧雅和親的事情，也被陌元軒非要為亡妻守身為由，一拖就是這樣三年。

  “爹爹今天是娘親的祭日，外公會見我們了嗎？”站在三年前就由陳府改為的公主府外。

  三年已經長大了不少的陌青鬆，就這麽問陌元軒。

  現在他大了，多多少少的還是清楚。娘親是因為爹爹要另娶她人才會尋了短見，故而外公外婆怨恨著，整整三年避而不見。

  “為父也不知道，”瞧著公主府的大門。

  陌元軒就淡淡這樣道，天空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父子兩個卻是沒走，就那麽站在原處。

  他們一大早就已經去皇陵拜祭過了，是想著她孝順。陌元軒才會再一次到了這裏，想要見見陳清俊夫婦的。

  就在兩人站著沒走的時候，公主府的大門口，突然就走出兩個人來。

  三年前就哭瞎了眼睛的碧桃，被冬青扶著，慢慢悠悠的就走了出來。

  邊走，冬青還邊叮囑：“碧桃你仔細腳下滑，此刻正是下雪了呢。”

  “下雪了又如何，雪花再冷，也是比不上人心的。”冬青這麽說，碧桃就冷冷淡淡的道。

  三年下來，她早已經忘記了當初自己的活潑與天真。態度冰冷無情，比冬青更甚。

  “碧桃姐姐……”看著碧桃，陌青鬆就有些難受。

  趕緊就走了過去，拉著她的手：“你是不是也是要去皇陵拜祭娘親？碧桃姐姐，你現在連青鬆都討厭了嗎？”

  一聽見是陌青鬆的聲音，眼前漆黑一片的碧桃，拉著他的手就蹲了下來。

  麵無表情的道：“小公子，你怎麽來了？今日是夫人的忌日，小公子可有去皇陵拜祭過夫人了？”

  想想夫人在的時候，對小公子那當真是視如己出。若是小公子過去，夫人也定然會開心。

  “我去過了，和爹爹一起去的。碧桃姐姐，你的眼睛大夫治過了嗎？當真就治不好了嗎？”看著碧桃什麽都瞧不見的樣子，陌青鬆就伸手摸她的眼睛。

  然後又回過頭，看著站在那出一言不發的陌元軒。

  這又接著道：“爹爹可以將羅太醫請出來，給碧桃姐姐治一治嗎？”

  娘親已經不在了三年，這三年來，陳府與將軍府幾乎斷絕了往來。

  他思念娘親，也見不得娘親身旁的人，與往日有何處不一樣。

  “不必了，”陌青鬆這要求一提出來，陌元軒都還沒來得及回答，碧桃就直接拒絕。

  然後就站起身來，冷冷的笑道：“反正奴婢這雙眼睛，要來也是沒用的。瞧著夫人當初傷心欲絕難過不已，也幫不上任何的忙。

  左右夫人已經魂歸九天，我這雙眼睛，就當是陪著夫人而去了。小公子，奴婢還趕著去拜祭夫人呢。這幾日老爺與老夫人的身體都不太好，你們還是快些離開，不要留在此處。省得老爺和老夫人瞧見了，又要好一陣傷懷。”

  若不是當初在邊關發生的那些事情，夫人怎麽會尋了短見？

  所以她恨，恨陌元軒這個無情的男人。

  “青鬆，跟爹爹回府吧。”聽了碧桃的話，陌元軒就歎了口氣。

  最後瞧了一眼陳府的大門，仿佛還能瞧見往日那個嬌俏絕美的人兒，站在那處等他。

  心中好一陣刺痛，這才垂下了眼，掩飾住自己心底的難過。

  “是，”知道爹爹這又是難過了，陌青鬆也沒有辦法。

  又看了一眼碧桃和冬青，就沒再說旁的話，直接跟著陌元軒離開了。

  瞧這一大一小兩個失落的人影，一直都沒說話的冬青，這才開了口。

  “你啊，往前不是最崇拜鎮國王了？現如今又何必如此恨他？左右夫人都回不來了，你若是次次都將他得罪，他怪罪你與你的話，你可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