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他眉梢都帶著笑，隻是笑容裏卻帶著忖度。

  宋淮先是看了阿福一眼，才看向八皇子，回之一笑：“八殿下，別來無恙。”

  李非俞不急不忙，接過自己侍衛遞上來的茶葉：“不過一日未見罷了，說什麽別來無恙。”

  “趙姑娘，你說是吧？”

  阿福被點名，眼皮一跳：“八皇子說得有道理，宋公子，別來無恙。”

  兩個男人之間氛圍稍稍古怪，聽到她這句話，兩人頓時各自笑了。

  小翠竹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但總算感覺輕鬆些許。

  阿福是看著這兩人對上各含心思，聽他們說話隻覺得累得慌，才忍不住調侃。

  下麵的人把熱水送來，李非俞打開他手中的琺琅彩小瓷盒，裏麵茶葉外形條索細若發絲，彎曲細緊如銀鉤。

  侍衛把幾盞茶泡上，各送到李非俞、宋淮和阿福麵前。

  “這是通州那邊的九曲紅梅，我家王妃素來愛茶，她母家便常搜羅這各地好茶送來王府，今日帶這新茗來給宋大人嚐嚐，通州茶如何，比不比得上渝州茶。”

  宋淮斂眸。

  通州如今是四皇子、八皇子的勢力地界，渝州...卻是官家分給太子的。

  四皇子和八皇子一母同胞，自然是同一陣線。

  這八皇子所謂的通州茶，是在指代他自己。

  “八皇子，茶之高下，未嚐好分辨，煎茶第一就是水，臣在渝州之時，多用春水煮茶，其次便是夏之山泉，秋之雨水，冬之雪釀，今日這井水怕是難煮出九曲紅梅之韻味。”

  隨著他一字一句說來，睫毛輕顫，溫文淡雅，似是真對茶之一事十分感興趣。

  李非俞也沒打算一定要他今日給個結果出來，他與四哥都很看重宋淮的才華，如今緊要關頭，如果能把他納入旗下，必然又是一番助力。

  但宋淮這樣四兩撥千斤，也叫人不悅。

  不站隊，有時候也不能代表就安全。

  “宋大人，水雖重要，卻也要看放茶葉的次序、煮茶的火候，若把握不好，再好的茶葉也終將成為一盞爛茶罷了。”

  李非俞嘴角依舊含著笑，隻是眼底微微有了威脅：“再好的茶葉，選不對火候，分不清楚次序，最終隻是一場空，倒白白賠了好茶葉。”

  宋淮再有才華又如何，選不對，多選是錯，少選是錯，不選亦是錯。

  以太子的為人，就算他站到太子那邊又如何，最終也不一定就能施展這滿身才華。

  更何況，如今太子對宋淮的態度叫人不明意味。

  宋安已經聽出八皇子語氣裏的威脅，這哪裏是在說什麽茶葉，分明是要逼著公子早些站隊！

  如今官家病重，朝廷立刻朝著幾邊勢力分倒，如今勢力最大、爭得最厲害的就是太子和四皇子、八皇子兩派。

  太子至今無所出，四皇子下麵卻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又手握重兵，前不久又娶了文遠公的嫡女做側妃，的確是皇位一大競爭者。

  可這奪嫡一事，哪有那麽容易就能站隊，稍有不對...就是一條死路啊！

  宋安正在著急，就聽宋淮淡淡開口：“八皇子，煮茶如何，當然還是要看煮茶的人如何。”

  李非俞聽到這句話，心裏一頓，剛開始揣摩他的意思，就聽到那邊忽然傳來呼呼呼一陣吹氣聲。

  這聲音在因為兩人對弈而安靜的室內格外突兀，以至於屋裏一時間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阿福把茶水吹得差不多涼，才喝了一大口。

  然後她給李非俞豎了個大拇指：“八皇子好茶，茶好，人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李非俞醞釀了一肚子試探宋淮的話瞬間就被打亂了。

  這是什麽誇人的話，怎麽這麽質樸......

  宋淮寒凝的視線微微融化開來，如三月暖陽，乍暖破冰。

  “哈哈...趙姑娘說的極是。”宋安趕緊打哈哈，他剛才還正不知怎麽說，偏叫這怪神開了口，把八皇子的話全堵了回去。

  一時間他突然覺得，生活裏有趙姑娘這麽個古怪的朋友，倒也挺有意思。

  李非俞被打斷了話，看著阿福，卻沒有什麽脾氣，他也有點納悶，平日若是有人敢這麽打斷自己的話他早已經蘊著火氣。

  偏對上這個跳脫的，還真是發不出脾氣。

  但是他不由又看了一眼宋淮，眼中審視。

  若是宋淮不識抬舉，他和四哥也不會就真能讓他置身事外！

  “趙姑娘，好喝你就多喝一點，回頭我拖人去買一些回來。”宋淮眼睛卻根本沒看李非俞，而是看著阿福。

  李非俞順勢就道：“哪還用得著你去買，八王妃母家便是通州的，我讓她......”

  “八皇子。”阿福忽然叫了一聲李非俞，再一次把李非俞的話打斷了。

  他這次微微有了怒意，卻皮笑肉不笑壓製著：“趙姑娘，有什麽事？”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你王妃的樣子，你們夫妻感情挺好呀！”阿福聽到他一口一個王妃的，好奇問道。

  畢竟在現代她沒少看到穿越成什麽什麽王妃的小說，奈何她隻穿成了村姑，所以自然對王妃好奇。

  聽她問得是八王妃，李非俞瞬間脾氣泄了下去，嘴角勾起：“我與王妃舉案齊眉，感情甚好。”

  阿福點點頭：“那八王妃一定很幸福。”

  幸福嗎？

  他們二人婚後...一直感情和睦，想到府裏那個女人給自己撒嬌的樣子，有時候又一本正經凶他的時候，李非俞笑笑。

  平日裏從不會有人給這位天潢貴胄提出這種話，阿福乍一說出來，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更何況對方還是祝福的語氣。

  李非俞心情大好，連帶著今天被她幾句話，繞得那本來帶給王妃的蛐蛐送到了宮裏這件事，都覺得也沒什麽了。

  “多謝趙姑娘。”他笑得開懷。

  一邊的宋安看得目瞪口呆，這樣誇也行？

  小翠竹也默默學習，看來嘴甜就是好啊。

  阿福把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又一次給他豎起拇指：“滋味濃鬱，香氣芬馥，的確是好茶，多謝八皇子請的這頓茶。”

  李非俞不懂她這手勢什麽意思，忙也豎起大拇指：“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