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二人擺擺手，有些嫌棄。

  “這會兒不想看見你，明天再說！”

  “嗬~”

  望著二人那心塞無奈的神情，少年輕笑一聲，刮了刮下巴，沉吟了下。

  “爺爺？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兒不知好歹啊？”

  “……原來你還知道？”

  金不換小聲咕噥，穴青雲也扯扯嘴睨著他。

  那般模樣，分明就在說——

  【何止是一般的不知好歹？要不是心疼你，顧念你，憐惜你，又覺得虧欠你，就衝你那一言不合就刺懟死人的臭德性，早揍你了！】

  那有些傲嬌又略顯氣急敗壞的隱晦模樣，卻讓少年莞爾不已，亦讓雙手插在口袋裏，歪在門框上，望著他們，眼神之中，少了一些漫不經心和吊兒郎當，多了一些少有的平和深意。

  “小落落之前，不止一次為我申辯，辯駁你們與我們的立場，說了許多傷人傷已，卻直刺人心的實話，對於那些實話，爺爺們聽進去了，也做出了某些妥協與讓步，然——”

  他頓了一頓，望著二人那逐漸沉靜下來的模樣，笑了一笑。

  “終究的，在爺爺們眼中，我還是個孩子，不論能力高低於否，眼神望於何地，依舊是個需要被護著的孩子，所以——”

  “不管說的有多傷人，做的有多傷人，爺爺們都可以以我年幼以及雙親之事，從而將那些傷人泯化於無形，待我依舊，隻是——”

  他歎息了一聲，雙眼之中，難得的，蓄起了一些複雜。

  “心有多大，便想要多少，可，能力不及，隻能力不從心，爺爺們已經力不從心了，為何還要倔強著，強撐著為我東奔西跑呢？”

  這話，讓穴青雲和金不換的臉色有了些蒼白。

  而少年，不說則已，一說，必定直攤於天光之下，讓他們認清了，認明了一些事情。

  否則——

  “別說我不需要，就算我需要了，爺爺們真能做到我想要的那般地步嗎？不能的，對於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於爺爺們的幫助，我一向都是不拒絕也不接受。”

  “不拒絕，是因為爺爺們是真心的有為我著想，隻是礙於很多東西，無法全部給予，我明白，也理解，所以，從未強求——”

  “而，不接受，一是我不需要，二是為了維護爺爺們最後的真誠與尊嚴，畢竟，隨著爺爺們給予的越多，便會覺得，我什麽都應該需要，也便越想給予，唯有這樣，才能多少有些安心——”

  “從而，就會再次的想辦法，弄別的東西過來，乃至，鑽入牛角，毫無上限——”

  “可是，那些給予有多少是爺爺們力所能及的？又有多少是力所不能的？那些力所能及的，或許不需要盡什麽心思手段，可，那些力所不能的，何止是需要費勁心思手段？還要承受著壓力與傷害——”

  “且，那些傷害，別人的，不至於有多痛，然，宗祭穀的傷害呢？雙生子的傷害呢？夙陵政的傷害呢？你們受的住？”

  望著神色越加蒼白，雙眼裏也流露出了脆弱於無助的金不換和穴青雲，夙顧白低笑一聲。

  可那笑聲，卻毫無笑意，而是看透一切的明悟與透徹的歎息。

  “不管是我，還是你們，都知道，受不住的，不管從哪方麵來講，你們都受不住，更不要說，你們的身上還施加了禁言術，那麽，其它的，未必沒有。”

  “倘若，走到了不得不被宗祭穀擊殺的地步，你們如何抗得下？保下性命？所以——”

  一身淺灰色運動服的少年，就那麽隨意的，站離他們一步之外的地方，可是，不管是穴青雲還是金不換，卻頭一次，這麽清醒又清晰的認知到——

  他們之間的溝壑，很深，很大，不是他們想要抹平，就能抹平的，亦不是他們想要跨越，就能跨越的。

  那種無力感，讓二人的眼眶，都泛起了紅。

  他們這突如其來的，有些抑製不住的低傷情緒，讓少年的聲音低緩了許多，卻沒有停下。

  小落落接二三連的‘冷嘲熱諷’與剖析直白，都不能讓他們直麵而對，還都選擇了下意識的避讓，那麽，在這樣下去，終究會讓他們落到左右不是人的地步，那樣，才是最悲哀的一件事情。

  先前，他不直言而對，隻是想用實際行為讓他們看清楚，認明白，唯有這樣，才不徹底傷人，否定他們的真心，與對他，真切疼愛的付出。

  可是很遺憾，他們終究看不明白，那就，沒辦法了。

  似是又一聲歎息，伴著少年的話，傳進他們的耳內——

  “爺爺的心意，白白真的接收到了，也願意領下，認下，然，餘下的那些事情，便別再做了，別為我走到被宗祭穀擊殺的地步，到那時，爺爺們的真心與尊嚴，將會徹底的分崩離析，不複存在，會顯得可笑與蒼白。”

  “對於這些，牛爺爺是看的最清，與最透徹的人，所以，他從不參與其中，不參與對我的給予，那便是最好的給予，不插手宗祭穀的一切行為，那便是最好的維護與守護，不管對於哪一方，皆是如此——”

  “而，這些，宮奶奶也看的很清楚，因此，從見麵開始，她便從未提過其它的任何事情，也不詢問，我想幹什麽，想做什麽——”

  “雖然他們也如你們一樣擔心，且，擔心的程度並不比你們少，然，他們卻知道放手，因為他們知道——”

  “抓不住的緊拽不放，那不是疼愛，而是枷鎖，乃至，這枷鎖，從很大的程度上而言，隻是拴住了你們，並沒有拴住我——”

  “這在於我看來，爺爺們著實可憐，不論是心疼我本人的緣故，還是因為雙親，從而愛屋及烏的緣由，逞強而上，皆顯自不量力——”

  “這麽說，很是傷人，可，爺爺們當真要認清楚這一點，唯有這樣，才不至於走到無法回頭的地步，正因為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真正的，利用爺爺們去對付宗祭穀，也沒有真的想從爺爺們手中套取些什麽情報之類——”

  “偶爾的戲弄的脅迫，也隻是逗一逗爺爺們罷了，至於，那些爺爺們以為，我從你們身上窺視到的一切秘密，皆不是從你們身上得來的，而是另尋它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