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越低斂，遠古幽曠，可卻冰冷的，似是人間最酷冷的冰雪山川，都不及它一分。

  震的鄯依娜茫然顫抖。

  “什，什麽？”

  這話是——什麽意思？

  “吾以月巫之名，引下天雷——”

  “罰於爾等困於此地，不得歸去，不得歸來。”

  “罰爾等，待鬼門開啟之日，毫無前生記憶，時時遭受今時之痛，日日，月月，年年輪回，永不間斷。”

  “罰爾等，鬼門閉合之後，憶起今時，苦難疊加。”

  “罰弑吾後裔，日日看盡，永不獲救。”

  話落。

  天空驀的降下萬雷閃電，而那獸在萬雷閃電中，崩裂身上束縛著的鎖鏈，化為一道光影，迎著萬雷閃電，直衝夜空雲霄，消失不見。

  而聖女，茫然的望著那萬雷閃電將本就殘垣斷壁的王城，給劈的寸寸焚斷，將整個王城內外的屍骨，全部直擊於黃沙之下，見不得半點痕跡。

  與此同時，無數亡魂從黃沙之下，被那萬雷閃電給劈出來，嘶吼尖叫，淒厲悲鳴的，交織成最後與最初的毀滅樂曲。

  讓聖女機械的邁動雙腿，朝他們抓去。

  “別這樣——”

  “別這樣——”

  “別這樣……”

  “求求你——”

  “別這樣……”

  她努力拯救的，怎麽都拯救不了。

  想要毀滅的，終於毀滅了，可卻將她想要拯救的拉進更深的地獄——

  “別這樣——”

  “求你——”

  “別這樣——”

  她是不是做錯了啊？

  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

  她明明隻是想要求一個公道，求一個能拯救他們蘭羥的神靈，縱然沒有神靈也好，隻要有人來救他們，是異物，是妖魔鬼怪，她也認的。

  一切的一切，她來背負好不好？

  不要這樣傷害他們——

  “不要……”

  這一次，連哭都不會哭的聖女，任憑怎麽努力，都阻止不了萬雷閃電的劈下。

  這才是神靈的懲罰。

  這才是神靈的詛咒。

  是蘭羥實實在在，避不開，逃不掉的劫難。

  而這一切，是巫師大人們竭力避免的，卻被她給一手促成了。

  她是——罪人。

  心口一片窒息的沉重，壓的三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金不換和錢富有，更是伸手用力的捶了捶胸口，都沒辦法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一些。

  實在是這一切，太過，太過——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可悲有，可歎有，可恨有，愚蠢有，可憐亦有，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真的能將人活活逼瘋。

  旁觀者亦是如此，更不要說深受其中的聖女了。

  甚至，她怕是連想死都不能，因為她已經不是活人之軀了，而那位神靈也將她遺棄在了這裏，當真無人能救，真是——

  “日！受不了了！”

  金不換重重的大吼一聲。

  “太踏馬壓抑了！那月巫神幹嘛不把聖女也弄成亡魂？讓她這麽，這麽——”

  “弑吾後裔……”

  “什麽？”

  二位爺爺一邊努力舒展自己的情緒，一邊不解的朝她看去。

  “你剛說什麽？”

  垂下眼，低著頭，被長發半掩著臉的舒千落，情緒莫名。

  “月巫神有提到，她是弑神後裔，那麽就代表她的先祖定然親自參與了弑神，而身為先祖的後裔，被獨立開來，日日看盡，感受盡，卻不能救，也不能自救，這是雙重懲罰。”

  ……金不換和錢富有張張嘴，朝聖女看去。

  一時間，不知是該憐憫呢，還是該——

  好一會兒，幾人都沒在開口說話，實在是情緒沉重的提不起別的勁頭來了。

  “奇行錄與現場版的有很大出入，知道怎麽回事嗎？”

  而，似是完全沒有被眼前這一幕給帶動情緒的夙顧白，挑了挑眉，朝聖女看去。

  聖女沉默的回望，卻問。

  “你為什麽會知道——”

  她頓了一頓，似是緩了口氣，才接著問。

  “九九歸一，化整為零，百年一世，千年一輪，神眠，該睜眼了？”

  嗯？？

  三人一愣，對啊，他為什麽會知道？

  聖女不提，他們差點兒忘記這一點了。

  “唔——”

  關於這一點，少年眨巴眨巴眼，奇怪的看向聖女。

  “圓塔內的壁畫你都沒有好好研究過的嗎？”

  “什麽？”

  他這話，讓鄯依娜一時沒明白過來。

  “圓塔內刻著的壁畫。”

  少年虛點了點，他們身下，逐漸開始潰散的圓塔，挑挑眉。

  “一切答案，皆在那壁畫中，不管是每年的祈福，還是曆代聖女的成形，以及對巫師們對聖女們的嚴苛訓練，全部貫穿流轉起來，通往的地方，皆是圓塔頂的那副畫中。”

  “九百九十根石樁，每根石樁上都有一道軌跡，而軌跡聯合起來，直串中心的空白，形成一個不完整的太極，明明是太極，中心卻空了一塊，愣是讓其連接不上。”

  “偏生，巫師有九個，每人的麵具上也有一道奇奇怪怪的軌跡，恰好與能那不完整的太極結合起來，以及你——”

  他虛點了下聖女，確切的點著她眉心那處淺彎的痕跡。

  “第九十九位聖女，又恰好能與九位巫師們麵具上的那軌跡，兩頭相連，緊密卡住，這就有意思了，爺向來信奉，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無緣無故的恰好，隻有謀算而成的巧合。”

  “所以，前前後後這麽一排，再結合了下蘭羥建國的時間，跟滅亡的時間，以及好巧不巧，都是鬼節，完全像一個輪回。”

  “月巫神被誅於鬼節，在太極中，九九歸一，又代表原點，那麽，千年一整輪的鬼節中，那位神靈醒來的幾率很大。”

  ……

  幾人目瞪口呆，再一次被這人縝密強大的邏輯給打擊的體無完膚。

  果然，腦子賊好使的人，聰明機靈的，通常都讓人——

  不想跟他做朋友！

  幾人冷漠臉，哪怕是聖女也是一臉冷漠，她自個兒生活了近二十年，又住了千年的老窩，竟然都隻是以為，那是巫師們記錄的，讓曆代聖女銘記在心，不忘先祖與月巫神的見證。

  誰能猜到，這裏麵竟有那麽大的玄機？

  要是早能猜到，也去證實了，她能走到今天嗎？

  心頭突然一梗的聖女，覺得她看這個少年很不順眼！

  “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