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活在記憶裏是最美好的，讓他丫滾去見鬼！我們隻想活在對方的眼前，生活中，生命裏，與對方一起暢談天地，嬉笑怒罵，然後慢慢變老，直到入土為安，明白？”

  “……好——”

  少年的行為舉止太過嚴肅，以及帶著殺戮般的駭氣，讓舒千落下意識的點頭。

  然。

  “我不要你的好，你的點頭，我隻要你明白！身心刻骨的明白！”

  對於這一點，少年似乎格外執拗，這讓舒千落在心下怔忡之餘，更多的是不解。

  隻是，她卻敏銳的感覺到——

  此時少年的情緒有些異常，似是處於光與暗，相交疊的邊緣處，稍有不慎，便會被黑暗吞噬一樣，讓她心下生恐，卻鄭重其事的，用自己最大的真誠和決心望著他。

  “我明白。”

  “那麽，落落你發誓。”

  夙顧白望著她，一字一句。

  “舒千落，你發誓，如果你違背了今日的誓言，他日，夙顧白將不得好死，且，永世不得超生！”

  “夙顧白！”

  舒千落神大變。

  “你想幹什麽！？”

  可，少年隻是望著她。

  倔強的，偏執的，瘋狂的，癲亂的，甚至眼裏都湧動起了暗色的殷紅，厚重到黏稠，黏稠到黑暗，黑暗到結塊成石，像是籠中困獸，在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比上一刻的情緒異常，更加的失控，更加的瘋癲，似是已經被黑暗吞噬，隻餘下一隻手抓住唯一能被抓住的光明，若是那抹光明斷了，他也就沒有了一樣。

  這讓舒千落心下大痛，抓著他的手，輕聲詢問。

  “怎麽了？嗯？怎麽了，告訴我好不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上次，夙清丞那個王八羔子！還對你做過什麽？白白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給你報仇，我們一起去宰了他！把他大卸八塊，剁碎喂狗，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好？”

  可少年不說話，隻是望著她。

  把沉默當做逼人就範的武器，讓她發誓。

  這般與往日天差地別，墜入深淵爬不上來的少年，讓舒千落紅了眼，點了點頭，舉著手發誓。

  “——我，舒千落，定然不會違背今日之言，如若違背——”

  她頓了一頓，閉了下眼，深吸了口氣，才接著道：

  “如果違背，他日，夙顧白——將不得好死，且，永世不得超生——”

  誓言落。

  少年彎著眼睛笑了，所有偏執瞬間退去，又恢複成往常那嬉皮笑臉，欠浪熊賊的狗男人。

  可他卻用一種近乎於喟歎語氣，一遍遍的摸著少女的長發，慢慢的呢喃。

  【落落啊，落落——】

  【一定一定不要騙我了，也一定不要再選錯路了——】

  【這一次，你若是再撇下我一人赴死，我將，不會原諒你了——】

  背負著那麽多人的屍骨，趟過了那麽多人的血海，最後還要親手埋葬落落的。

  她，很痛啊——

  很痛，很痛——

  可卻不能死，要活著——

  誓言與承諾，一個個的堆疊交加。

  每人都讓她活著，可每個讓她活著的人，最後都殘肢斷軀，血灑一地。

  有的，甚至連屍骨都沒辦法為其收斂。

  因為，沒有了啊——

  那麽多的誓言與承諾，沉重的讓她背負不起來。

  可是，要背起來的，要繼續前行，不能放棄，連死都是奢侈。

  她已經，不想再要了。

  所以這一次，她定然不會再讓一切的悲劇曆史重演，更可以遇鬼殺鬼，遇神誅神，可卻未必能阻止的了，落落她自己選擇死亡。

  就像那次一樣。

  【白白，我想讓你活的輕鬆一些，讓你在這條不歸路上，有一個短暫，卻可以休息的時間，所以，我不悔這樣的決定——】

  可落落那樣的決定，卻成了壓垮她的稻草，血洗了整個夙家祠堂，卻被夙老爺子用她雙親的消息威脅，再次妥協。

  那個時間，她都開始憎恨不聲不響，失去蹤跡那麽多年的雙親了。

  可是落落還念著啊，死都還念著啊——

  她怎麽能不妥協呢？

  真的。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世界，曾經不止一次想把它毀掉，世界各地都被她埋上了病毒分離劑，隻要她想，一鍵下去，整個世界都會被分化掉。

  可最後的最後，她都沒有那般做。

  所以，說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罷，她隻想讓那些曾經為她赴死之人，活在這個他們喜歡的世界上，僅此而已。

  夙顧白這瞬間，身上的負麵情緒太過濃重與壓抑，哪怕她笑的一如往常的熊氣惡劣，可在那樣的笑容背後，卻是一片麻木的冷漠，冷漠到極盡空洞。

  讓舒千落生出了一種，若是麵前這人不願意再堅持了，那麽，他頃刻間就會崩化成廢墟的懼意。

  讓她緊緊的抓住少年的手，反問——

  “你看，我發誓了，你也要發誓，你要發誓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不能尋死——”

  這話，讓夙顧白沒忍住笑了。

  將臉埋在她的脖間，笑的樂不可支。

  “怎麽會呢？我可是很惜命的。”

  “我不管！你發誓！”

  她拽著少年的手不依不饒，讓少年無奈誘哄。

  “好好好，我發誓，發和落落一樣的誓言，好不好？”

  “哼~”

  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她與少年依偎在大霧彌漫的林中，似是成為了彼此，唯一的倚靠。

  而。

  少年卻在舒千落看不到的地步，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殘忍尖利。

  夙老頭兒，老子看你這回還怎麽策反老子的小妞，傻了吧唧的去送死，填你夙家那吃人無數的祠堂！

  這回，你踏馬敢在這小妞不願意的情況下來硬的，這次就不是血洗你那破祠堂這麽簡單了！

  老子鐵定將你那破祠堂跟整個廢都，都給炸回地獄去！

  老子在乎的人，多背負一人，便沉重的負擔不起，可老子不在乎的人，死上成千上萬萬，也不會多看一眼！

  就是這麽冷血無情，霸道不講理！

  怎麽著吧！

  不服就開幹！

  揍不死你丫個老東西才怪！

  天色越加暗下，時間也流轉到了半夜。

  窩在夙顧白懷中的舒千落昏昏欲睡，被她輕巧的抱起來放進帳篷裏，她自己則坐在火堆旁，靠著大樹，從口袋裏摸出從胖爺爺那裏順來的古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