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前，女子的聲音哀怨婉轉，之前裝出的淡漠蕩然無存。

  “再加清心咒十遍！”

  “師父壞！”

  她癟著嘴對著屋內喊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眼裏似乎噙著淚花。

  太上章和清心咒都好長好長，抄這麽多遍不是又沒時間玩了?

  想到這裏，她的鼻子就忍不住發酸。

  她的小屋建在一棵大樹上，在這裏她能和鳥兒朋友們做伴，屋內幹淨舒適，竹子製成案台上擺放著師父從人類城鎮裏帶回來的物件。

  見她回來，樹枝上金絲雀和百靈鳥圍了過來，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叫著，可是她現在心情不好，就不理它們了。

  從角落裏翻出幾頁宣紙，研好墨，拿起毛筆就按照師父的要求抄起了太上章，字體娟秀而端莊，完全不似她那小孩一般的脾氣。

  太上章是她修行的本命法，早已熟記於心抄起來也不難，而清心咒則是師父反複強調的東西，比太上章還先教給她，隻是，抄著抄著她心裏又泛起了委屈。

  屋內隻放了一個蒲團，因此木屋雖小卻顯得空蕩蕩的，蒲團上坐著個鶴發童顏，身穿灰色道袍的老人，他睜眼朝樹屋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歎息了一聲，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師尊，弟子已抄完了。”

  幾天過去後，當她終於全部抄完才又來到了老人的屋前，嘟著嘴冷著臉，語氣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親熱。

  過去犯了錯，師父也不過讓她把清心咒抄兩三遍而已，哪有十遍的，這加起來可是二十遍呢。

  “清玉，你怨我嗎？”師父的聲音總是不變，他看起來雖老，聲音卻十分渾厚，深沉有力。

  “不怨不怨！”

  她說著不怨，嘴巴卻翹地老高。

  “為師也不想罰你，可若由著你的性子何時才能修成大道?”

  她低著頭，腳尖蹭著地上的泥土和青草，突然，她眼睛一亮。

  一隻翠綠的螞蚱不知從哪兒跳了過來，她慢慢彎下腰，張開雙手作勢欲撲。

  “清玉！”

  明明還隔著房門，屋內的老者卻仿佛知道她在做什麽般嗬道。

  “誒嘿嘿，師父不要生氣啦。”

  少女的脾氣來的快去得更快，一隻小小的螞蚱就讓她忘記了被懲罰的怨念，如果沒有這赤子之心，也不會練成那被認為是最最難修的太上章。

  須發盡白的老人失笑地搖頭，也沒再責怪她了，因為最近收到的那個消息，縱使心中不願他也必須要說出下麵這番話了。

  “也罷，以你的實力這世間也難尋敵手。我問你，你可想下山？”

  “下山？師父你不要我了嗎？”清玉從懵懵懂懂地問道。

  “下山去體悟紅塵。你若不能有所突破，又如何能隨我而去？”

  屋內的老人閉目歎息，此番一別，或許就是永恒。

  “可是我舍不得師父。”

  “清玉，你的太上章隻差那臨門一腳，可就是這最後一步便難如登天。是凡是仙全在於此，你若能突破我們自會相見，如若不能……”

  老人沒有再說下去，她都明白。

  翌日，少女站在竹林外麵，師父站在竹林裏麵，翠綠的竹子好像忠心的衛士分割出了兩片天地。

  “拿著這個，我之前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老人和藹地看著他，遞給了她一塊玉佩。

  “嗯嗯，記住了。”

  清玉接過師傅最後送的東西，小雞叨米似的點頭。

  “那便走吧！”

  “我……”

  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竹林裏靜靜佇立的老人。

  “師父！我一定會修成的！”

  蒼顏的老人靜默不語，他回到了林中的木屋前，對著這熟悉的景物揮了揮手。

  籠罩此地的陣法再次啟動，隔絕了一切氣息，也遮蔽了本應在幾萬米外就能看到的，那一道衝天而去的金光。

  寂靜而深邃的天外，一個通體漆黑毫無光澤的巨大圓形飛行物靜靜懸浮著。

  突然，在閃耀的群星之間，其中一顆星星的光亮不斷放大，細看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個人。

  那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他身穿樸素布衣，在這在著無比廣闊寂寥地宇宙中顯得格外渺小。

  發光的是他周身飛速流動的氣旋，氣流中的微粒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圍著他旋轉著，因碰撞釋放出大量的光和熱，而那卻熱量被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牽引著收攏在身旁，以此抵抗宇宙的嚴寒。

  這是他出發時隨手抽出的一團空氣，但足夠讓他在這冰冷的太空中生存很久了。

  老者落在那圓盤上麵，揮揮手打散了周身的氣旋，圓盤上也突然出現了一個剛好讓他進去的通道。

  圓盤內部空間比它外表看上去要大得多，老者進去後通過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在他走進去的瞬間全身就已被掃描了一遍。

  【身份確認成功】

  冰冷的機械聲響起，老者身上的那套布衣立刻被分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羽衣。

  寬闊的大廳之中，一位穿著和老者相似衣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是什麽任務，需要召回我這個退出組織這麽久的老家夥？”

  老者淡淡地看著來人，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是關異種能量的，封印在某個投影位麵中的魔女樣本消失了。”

  年輕男人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這位老人雖然已經退出了巡界司，但在目前這樣嚴峻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有權利調回他的。

  魔女樣本......聽到這個名詞，老者心中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真是久遠的回憶啊，當初他們和輪回殿合作對那位毀滅了諸多世界的魔女進行圍剿，和他一起去的隻有為數不多的人幸存了下來。

  而魔女樣本，則是對那些從深淵魔女屍體上分離出來的身體組織的稱呼，他們無法徹底消滅這些東西，所以隻好將它們分別封印在了不同的世界中。

  “深淵又要複蘇了嗎？我已經太久沒有活動，可能派不上什麽用場了。”

  老者苦笑著說道，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歲月，現在的他已沒有當初進入深淵時的意誌與勇氣了。

  “不，深淵依然被鎮壓著，這就是最奇怪的事情，關於消失的魔女樣本我們完全無法追查到它的去向。”

  “那個樣本的原型是什麽？”

  “一根頭發。”